老城區雜亂擁擠,有時候還顯得有些無序。


    但是因為住的人多了,很熱鬧,很有市井煙火氣,在這裏生活著很方便。


    在與這裏的鄰裏熟悉了之後,便能在這街頭巷尾中體會到一種名為「人情味」的東西。


    這也算是老城區的優點。


    從巷子裏麵出來,視野豁然開朗。


    外麵的道路依舊不算是主路,但寬闊得和主路差不多。


    路兩旁和路中間都是攤位,賣什麽的都有,攤位上的燈光連成一片,形成了三條裝飾道路的光帶。


    這裏不僅擺攤的多,在這裏閑逛的路人也多,或是三五成群或是獨自一人,一個個都慢悠悠地閑逛著,哪怕是不買東西,也也會在各種攤位前逗留。


    就算是前幾年對於路邊攤限製得最為嚴格的時候,這裏的夜市攤也沒有被怎麽影響。


    這邊擺攤的人不少是附近的居民,都是叔叔阿姨輩的,甚至是爺爺奶奶輩的。


    工作人員過來,有很大可能碰見瞧著自己長大的街坊鄰裏。


    且不說人情世故,這一條街上這麽熱鬧,衛生竟然做得還不錯,一條路上挺幹淨的,雖然亂哄哄的,卻不是髒兮兮的。


    而且這個亂哄哄也要看跟誰比,比起其它有夜市的地方,這裏有序多了。


    也是因為這些,工作人員對於這裏的夜市攤算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星和月走在街上,他的目的地不是這些路邊攤,雖然裏麵也有賣衣服的攤位,但是那些攤位上賣的一般是外衣,沒有賣內衣的。


    他沿著這一條東西走向的夜市街向著東邊走,來到一個分叉口時向著北偏東的那條路繼續走。


    沒過多久,他就又來到了一個三岔口,東邊的那條路可以算得是商店街了,路的左右都是商鋪,這邊也有人擺攤,但遠沒有夜市街上的攤位那麽多,不過這邊也挺熱鬧的。


    在商店街的裏麵有一個大型綜合商場,裏麵有賣內衣的。


    除了綜合商場外,商店街之中也有專門賣內衣的地方。


    所以星和月覺得,買到露琪亞能穿的內衣,應該是件挺簡單的事情。


    但不久之後,星和月就發覺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他第一次知道,女生的內衣有這麽多種類,這麽多尺碼。他還以為幫女生買內衣就像是他自己買內褲一樣簡單。


    星和月站在大型綜合商場的女士內衣店裏麵,目光掃視著架子上掛著的商品。


    一旁的導購員小姐看了星和月半天,確定了星和月是個長相秀氣的男生而不是有些英氣的女生,這才上前與星和月搭話。


    “先生,你好。請問你是要幫別人買內衣嗎?請問尺碼是多少,另外有沒有什麽要求。”導購員小姐禮貌地問著。


    星和月想了一下露琪亞的模樣,外表看起來大概就是個十五、六歲女孩的模樣,身材的話,感覺和男生差不多。


    他將自己想到的告訴了導購員小姐。


    聽完了星和月的話,導購員小姐猜測這個男生是給自己家裏的妹妹買內衣的。


    “我比較推薦無鋼圈的文胸,或者是這種兒童背心,這種運動背心也可以,這三種都是純棉的,而且都比較透氣。”導購員小姐推薦著。


    星和月記下了導購員小姐的話,現在類型和尺碼都不是問題了,但新的問題又來了。


    那就是他的錢不夠。


    下午取了一百元錢之後,銀行卡上麵就剩了一百零三元一角二分,然後去取快遞又付了一筆運費,現在他全部身家加起來不到五十塊錢。


    而這家店裏麵的內衣,沒有低於一百的。


    店鋪裏麵有個小宣傳牌,上麵寫著「本店全部商品99.9元起」,意思就是沒有低於一百的。


    給導購員小姐說了一句抱歉,畢竟人家這麽熱情地幫忙介紹了,之後星和月就離開了大型綜合商場。


    商店街上還有幾家內衣店和童裝店,他想看看有沒有更便宜的。


    他感覺就算再便宜,買完內衣後估計也不剩什麽錢了,也就別在外麵買吃的東西了,自己迴去給露琪亞煮肉絲麵好了。


    過了一段時間,星和月從最後一家內衣店裏麵出來。


    “唉。”歎氣的同時,他還有些無奈地撓了撓頭。


    這個年輕的奧特一族族人,再一次認識到了在人類社會之中金錢的重要性。


    思考了一下,星和月拿出手機給自己室友發了條信息。


    雖然問室友借錢很不好意思,但也是現在比較好實現的方法了。


    發了過去很久,沒有人迴星和月消息。


    “怎麽辦呢。”星和月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也許可以拿自己的衣服改一改,然後給露琪亞穿。


    很省錢,就是自己要學一學裁剪縫紉的技能了。


    之前自己室友在寢室裏麵看直播,主播在直播玩一個打工生活的單機遊戲。


    遊戲裏麵前期沒錢的時候可以找一個下象棋的老人家,隻要下贏了就能獲得一筆在遊戲前期比較可觀的金錢,而且還能每天都去贏這個老人家的錢。


    當時那個看直播的室友就說了,現實中怎麽可能真的有這種明顯就是送錢的老頭。


    一般公園裏麵的老頭支個牌桌或者棋桌一般都不耍錢,就算是耍錢也玩的都是一塊幾毛地玩,輸多了還耍賴,之後就不玩了。


    哪有這種輸掉這麽多錢老老實實付錢,而且還老老實實第二天繼續在原地等別人來宰的老頭。


    “果然,這種人是不存在的。”星和月說道,就像是自己室友所說的,這種擺棋攤給人送錢的老大爺隻會出現在遊戲裏麵,給遊戲玩家提供資金降低難度。


    剛說完,一抬眼,卻發現在路邊的攤位之中,有一個老大爺麵前支了一個象棋攤。


    象棋攤就位於路燈之下,是由幾塊石板壘起來的,上麵放著棋盤,棋盤上還擺著殘局。


    老大爺搬了個馬紮坐在棋盤旁邊,在他身後的路燈上還掛著一塊黑板,上麵用粉筆寫著:「五元一次,贏得二百元,和棋算輸。當場轉賬,絕不拖欠,童叟無欺。」


    這個老大爺身上穿著白色的跨欄背心,下半身穿著黑色的非常寬鬆的沙灘短褲,腳上穿著深藍色的拖鞋,手中還拿著一把大蒲扇。


    隻看這個裝扮,還以為這老大爺和普通的出門遛彎老頭沒什麽區別。


    但看向老大爺的相貌,一頭銀白色的長發,一雙藍色的似乎會發光的眼睛藏在半月形的眼鏡後麵,眼鏡下麵是比常人要長的鼻子還有些歪,鼻子下麵是濃密的銀色長須,嘴巴都被胡須遮掩得看不見了。


    雖然看不見嘴巴,但星和月感覺這個老大爺在笑,這大概是因為這個大爺眼睛比一般老年人靈動的原因。


    這樣一個老大爺以及這樣的一個象棋攤位,在這一條街道上與其它攤位擠在一起,顯得非常格格不入。


    星和月忽然覺得有些奇怪,這樣一個非常突兀的攤位,再加上還是在路燈正下方,照理說應該非常顯眼才對,但自己剛剛從這一條街從頭走到尾竟然沒有注意到這個攤位。


    但星和月也僅僅是感到奇怪罷了,隻是猜測大概是因為自己在想別的事情而把這個攤位忽略了,沒有多去糾結這件事。


    就在這是,那個擺象棋攤的老大爺笑著向星和月的方向招了招手。


    星和月左右看了看,附近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在老大爺看著的方向駐足,甚至沒人向著老大爺的方向看去。


    “老先生,你是在喊我嗎?”星和月指了指自己。


    那個擺象棋攤的老大爺點了點頭,說道:“我看你在我這個小攤子前逗留又一會兒了,是想來玩一把對吧,過來過來。”


    星和月來到攤位前,在老大爺的對麵還有一個空的馬紮,他剛剛在看這個攤位的時候居然沒有注意到這個馬紮。


    星和月在心中想著,自己今天真的這麽心不在焉嗎?


    “來下一局唄,老頭我在這裏坐好久了都沒等到人來。一局才五塊錢,贏了就能獲得二百塊錢,多賺啊。”老大爺伸手拍了拍自己身後的黑板。


    這個老大爺不看衣著打扮的話,明明是個世外高人的形象,但現在他臉上擠眉弄眼的表情以及油腔滑調的聲音,直接把世外高人的形象給打了個粉碎。


    星和月吞了一口唾沫,在馬紮上坐了下來,自己還是挺需要這一筆錢的。


    “感興趣了吧。”老大爺朝著星和月擠了擠眼睛,“不過在那之前...”


    老大爺把手伸進茂密的銀白色胡須之中,從裏麵掏出來一個帶著藍色繩子的胸牌,正麵是藍色邊框的二維碼,背麵是綠色邊框的二維碼。


    “先把入場費五塊錢交了。”


    星和月拿出手機掃了一下二維碼,把五塊錢轉給了老大爺。


    “好嘞,收到錢了,”老大爺重新把胸牌塞迴胡子裏麵,“是打我擺的殘局,還是重新開一局?”


    “都行,看老先生你的意思。”星和月說著。


    他知道象棋的玩法,但從來沒有玩過。


    就連玩法,還是室友看那個單機遊戲直播時教給他的。


    不過,他也有自己的優勢,作為奧特一族的族人,他的運算能力是遠超過人類的。


    “那就重新開一局吧,我等了半天了才等到了你一個,可要好好殺一盤。還有,別喊我老先生,喊我老爺子、老頭或者大爺都行。”老大爺說道,然後他就著手開始重擺棋盤。


    見星和月愣著,老大爺一點也不客氣地說著:“別愣著啊,一起擺。”


    聽到老大爺的話,星和月趕緊也一起把棋盤擺好。


    看到星和月擺棋盤是那手忙腳亂的樣子,老大爺疑惑地問著:“小夥子,你到底會不會下象棋,別是來給老頭子我送錢的吧?”


    “會一點會一點...”星和月撓頭說著,但看他的模樣沒什麽底氣。


    棋盤重新擺好,老爺子大馬金刀地坐著,看樣子是要好好殺一盤。


    他執紅子先行,狠狠地拍在棋盤上,大聲喊著:“當頭炮!”


    老爺子的氣勢著實有些嚇人,相比之下,星和月這邊底氣就不怎麽足了,他拿起一枚棋子,輕輕放在棋盤上,走了一步。


    這一老一少就在大街上開始下象棋,但周圍的人似乎沒人注意到他們。


    很快,一局就結束了。


    “我...我贏了?”星和月抬頭看了一眼老大爺。


    “是你贏了,幹嘛還用疑問句。”老大爺吹胡子瞪眼地說著,看表情裏麵似乎還有些不服氣,“行啊,你小子,扮豬吃虎是吧,再跟老頭我殺一盤。”


    “要不還是算了吧。”星和月沒想靠這個發家致富,他隻是想弄一點救急錢。


    而且以他的計算力來下象棋,感覺有些欺負老爺子了。


    “你是怕我不給錢是嗎?”


    說著,老爺子拿出手機在app裏麵找到剛剛星和月給他轉錢的那條消息,點開星和月的賬號,給他轉了一百九十五塊錢過去。


    “我隻給你轉了一百九十五塊錢,五塊錢的門票錢已經扣了,趕緊再殺一盤。”


    老爺子放下手機,重新開始擺棋盤,一點都不給星和月拒絕的機會。


    接下來,星和月又被老爺子強拉著連下了兩局,不出意料的,老爺子都輸了。


    老爺子也沒有食言,每輸一局就給星和月轉一次錢。


    但老爺子後續給的兩次錢,星和月都沒拿,他隻收了最開始的那一百九十五塊錢應急用。


    “把錢都收了!這裏有一個詞叫願賭服輸,我掛上這個招牌了,就肯定不會食言,不然就是砸我的招牌。”老爺子雖然看起來輸急眼了,但還是大方地說著。


    不知道這說的是真心話,還是打腫臉充胖子。


    “老爺子,實話跟你說吧。我坐下跟你下棋的時候,我已經有把握贏你。因為我真的需要用錢,所以我收下了第一筆轉賬,但要是再收後麵的,我心裏過意不去。”星和月說著,他臉上的表情像是做了壞事有些內疚的小孩子一樣。


    他的心態說是矯情其實也沒錯,但他心裏確實是這麽想的,下棋贏老爺子第一次,贏迴一些救急錢這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繼續贏老爺子會讓他感覺自己是在故意欺負人,畢竟自己是宇宙人,這局遊戲一開始就不公平。


    他一開始下棋時的局促,不是因為他對贏棋這件事情沒有底氣,而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這麽做究竟好不好。


    其實占便宜這種事情,帶給人的也不一定全是正麵情緒。


    凡事都有個度,一個人在沒有其他人發現的情況下撿到了錢。


    撿了幾十、一百、兩百甚至說是五百,都會覺得挺開心的。


    可要是撿到的錢的數額繼續增加呢?


    一千、兩千、五千、一萬、兩萬。


    有些人可能會狂喜,這錢是大自然的饋贈,誰撿到就算誰的。


    但也有些人會感到不安,這些錢會變成沉重的心理負擔。


    現在星和月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


    “你這小子還真是矯情,第一次見到你這種人,”擺棋攤的白胡子老大爺氣笑了,他揮了揮手,“看你這個樣子,我讓你拿了這錢,你也不安心,那就算了。我看你現在也有急事,就不留你了,趕緊辦你的事情去吧,滾吧!”


    “多謝老爺子,那我就先離開了,真的非常感謝你的錢。”星和月繼續道著謝。


    “你這話聽著像是在諷刺我棋藝不佳一樣。”老大爺的臉又垮了下來。


    “真的沒有!”星和月趕緊解釋著,“我真沒那個意思。”


    “行了行了,這麽著急解釋幹嘛。你要是真想感謝我,就多跟我下下棋,我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在旁邊的小花園裏麵,你有空了就過來找我。


    哦對了,我剛剛加你好友了,你記得同意一下,很久沒有見到你這麽有意思的小家夥了。”


    這個老大爺所說的小花園就在夜市路和這條商店街中間,距離星和月住的地方沒多遠,之前星和月從夜市街拐到另外一一條路的那個三岔口就是小花園的一個入口。


    “沒問題,隻不過到時候就麻煩老爺子你不要賭錢了,我心髒受不了。”星和月揉著自己胸口說著。


    “知道了,你也別絮叨了,趕緊走吧。”白胡子老爺子擺著手,催促星和月離開。


    “那我就先離開了,晚上好,老爺子。”星和月在說完這一句後就打算離開。


    “你應該是要說晚安吧,晚上好不是這麽用的。”看著星和月離開,老大爺在後麵大聲提醒著。


    “我記住了。”星和月迴答著。


    看著星和月離開的背影,老大爺笑著搖了搖頭。


    下一刻,老大爺的表情平靜了下來,他臉上還帶著微笑,但是目光深邃。


    雖然這一秒的五官、樣貌、衣著與上一秒沒什麽不同,但這一秒的老大爺和上一秒的老大爺給人的感覺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一樣。


    之前的老大爺像是一個市儈、豪爽的市井鄰裏大爺一樣。


    而現在的老大爺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個上位者一樣,雖然看上去和藹可親,但也給人深不可測的感覺。


    “真是個有意思的小家夥啊。”老大爺眼神笑眯眯的,語氣平靜地自言自語著,“好了,我也該迴去了。”


    說著,老大爺開始慢悠悠地收拾棋盤,把棋子都收起來。


    他隻是在收拾東西,明明什麽都沒做,但周圍的氛圍有些不同了。


    之前在這個棋攤附近的一小片空間與外界之間,似乎隔著某種看不見的東西。


    在棋攤周圍感受外界景象和聲音,都有一種非常不易察覺的朦朧感。


    當這種東西消失之後,商店街上的喧囂聲再次湧入這一小片空間,將這裏淹沒。


    “咦?我們剛剛過來的時候這裏有棋攤嗎?”一個女聲響了起來。


    一對出來逛街的小情侶相互偎依著,站在棋攤前麵好奇地看著。


    “喲,老爺子還是外國人。老爺子,你這招牌是找別人寫的嗎?別被坑了,這贏一次二百塊錢也太多了。”其中的男生提醒著白胡子老大爺。


    白胡子老大爺樂嗬嗬地笑著,說道:“多謝提醒,這牌子是我自己寫的,因為我下棋太強了,沒人跟我下,不得不提高賭注。”


    “老爺子這華語說得不錯啊,我是大學象棋社的,咱爺倆殺一盤怎麽樣?”男生問著。


    “今天還是算了,人老了熬不住。你看,我這不正收拾著要離開嘛。哦對了,還是要謝謝小夥子你剛剛的提醒,好人會有好報的。”老爺子煞有介事地說著。


    “這沒事,我這也是瞎操心,用不著老爺子你這麽鄭重。需要我們倆幫忙一起收拾嗎?”男生問道。


    “不用了,時間不早了,你們小兩口趕緊再逛一會兒吧。”老爺子說道。


    “行,那我們就走了。”


    說完之後,這一對小情侶也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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