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原本待著的地方突然出現一個深坑,一道黑影從坑中躍出,那是一道豹貓模樣的人影。


    “居然還是讓你躲掉了。”


    它緩緩站起身,在身旁的樹幹蹭爪子上的泥土。


    唰唰!


    木屑飛散,樹木應聲倒地。


    他拍掉身上的碎木,目光死死鎖定在魈身上。


    確切的說,是紅魈。


    這是一名一級令使,奉三級令使曜的命令,前來拿下狀態不佳的魈。


    他趕到魈的附近時,發現魈並沒有落單,但好消息是,現場其他人不是和魈站一邊的。


    見這一擊連紅魈的衣角都沒碰到,他不禁有些意外:“看來,那人類給你的消耗還不夠。”


    “想當漁翁?就你?”紅魈眉頭一挑,嘲諷道。


    豹貓令使冷哼一聲:“強弩之末而已,不過是運氣好,躲過了一次,還真以為自己能翻天不成。”


    “強弩之末?祂是這麽評價我的?”紅魈喚出鳶槍,眼底燃起洶湧的戰意,“看來我被小瞧了。”


    “切,我倒要看看你的嘴還能硬到幾時。”說罷,豹貓令使的身形便消失散在風煙之中。


    霎時間,這夜裏的山林再無聲響,直至紅魈開口。


    “嗬,躲?”


    紅魈垂下眼簾,一道無形氣浪以他為中心,朝四周蕩開。與此同時,一道道氣息映入他的腦海,此時的他就像是在腦中看生物雷達。


    雷達上,一個遠點在繞著他轉圈。


    曾令另一個自己陷入死地的氣息,他怎麽可能忘記?


    他為毀滅與獵殺而生,作為天生的獵手,被他作為獵物記住的氣息,怎麽可能瞞得過他的鼻子?


    忽然,他朝身後劈出一槍,一聲清脆的響聲後,空氣中落下三件尖銳的物件,看上去像是某種動物的利爪。


    他看著地上遺落的物件,眼底閃過一抹遺憾。


    到底是在蝕夢幻界時消耗太大,對時機的把控出現差錯了嗎......


    在離紅魈十幾米的地方,豹貓令使現出身形。他握著殘缺的爪子,臉上浮現出忌憚。


    他最引以為傲的攻擊手段,他的爪子,即便直麵王級後期的全力一擊都不會被擊碎,現在被一槍削斷了?


    他喃喃自語:“那槍不對勁,難道是......神兵?可惡,大人為何沒有提及此事。”


    曜的注意力都在紅魈與自己一個位階上,想著怎麽說服或者吞噬紅魈,自然沒注意到他手中的鳶槍不是凡物。


    神兵對使用者的提升不止招式的威力,還有許多其他方麵,比如......作為實力強大的戰友助戰。


    “神兵?”


    令使的話傳入紅魈耳中,他這才想起來這鳶槍不似那些破銅爛鐵,不但能承受得住他的力量,他使起來還十分順手,仿佛這不是一把兵器,而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以至於他時常忽略它的存在。


    說起來,這槍好像還有些其他的能力。


    見到紅魈這副恍惚的表情,令使以為他不知道自己的槍並非凡物,更是不知道該如何正確使用,頓時鬆了口氣。


    他調整好心情,又恢複了剛才的兇惡模樣。


    “剛才是我大意了,下一擊便取你性命。”說罷,他便再度隱去身形,匿去氣息。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隱匿氣息在紅魈眼中幾乎沒有作用,此時正蹲在一片樹影中積蓄力量,而他缺損的爪子也已經被一股流動的黑暗修補。


    這一擊必須拿下,避免夜長夢多。


    一片樹葉從枝頭飄落,在快要落地時忽然裂成了兩片,裂口光滑如鏡麵。


    與此同時,紅魈朝著樹葉的方向擲出鳶槍。


    發現我了?!


    令使看著鳶槍與自己擦身而過,驚出一身冷汗的同時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殘忍的微笑。


    就算發現了我又如何,沒有了神兵的增幅,我倒要看看,你殘存的那點力量還接不接得住我這一......


    不等他在心底開完香檳,一隻猛禽的爪子便抓住了他,把他按在地上犁出長長的溝壑。


    鵬鳥虛影憑空出現,所過之處樹木紛紛倒塌,或是被它的身軀撞折,或是被環繞在它周身的勁風連根拔起。


    不等樹木倒塌的迴響平息,在那飛揚的塵土中,它衝天而起,旋轉著直上九天,最後化作一輪青色的明月高懸天際,轉眼又重新墜迴塵土中。


    大地劇烈震動,如同遭到重擊的玻璃,以揚塵為中心,龜裂的紋路掃過紅魈腳下,瞬息間便輻射了方圓數千米。


    紅魈衝著麵前虛虛一握,鳶槍便憑空出現在他手中,他掂量了一下,便右手背槍,將視線投向前方。


    通過剛才的嚐試,他發現神兵器靈能助戰,而且有兩種模式。


    一種是器靈自由發揮,自己隻要下達簡單的指令就行,這種消耗很小。


    還有一種是令器靈與自己心意相通,如同自己身體的延展,這種消耗很大,感覺不如他自己動手。


    “替你試過這個能力了。”他將發現告知了另一個自己。


    魈愣了愣:“呃?謝謝。”


    紅魈招來風吹散了揚塵,隻見豹貓令使整個人都嵌進了地裏,差點就要找不到他了。


    他氣息微弱,看上去已經半死不活。


    或許是紅魈的目光太過炙熱,燙得他恢複了些活力。


    他想要把自己從地裏摳出來,嚐試幾次後,剛剛經受了淩遲的肉體終於頂不住他的折騰,在一陣血肉被撕裂的聲音後,他成功出來了。


    此時的他與剛現身時完全是兩個模樣,爪牙盡斷,全身鮮血淋漓,像是一坨分不清五官與四肢的血肉,表麵肉芽蠕動,融在一起後又迅速斷開。


    透過凹進去的地方,隱隱可見其中白骨。


    通過紅魈的眼睛,這一幕也被魈收入眼底,要是換以前,他當場就吐了,而現在……他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如果神魂能起雞皮疙瘩的話。


    朦朧有朦朧的美,視力太好有時也不是一件好事。


    一旁的綠魈也是微微皺眉,這畫麵他曾見過許多次,但距離上一次見到已有一段時間了。


    血肉中傳出喑啞的嘶吼:“身體......無法修複?為什麽?你做了什麽!”


    獸型的優勢之一便是強大的身體素質與自愈能力,但紅魈的毀滅之力麵前,這兩項優勢幾乎徹底報廢。


    “嗬嗬,什麽都不知道,還想殺我?”


    紅魈倒是習以為常,他嗤笑一聲,倏地消失不見,豹貓令使立即感覺到自己被一股殺意鎖定,如同那砧板上的魚,隨時都有可能被宰殺。


    跑!


    他顧不上疼痛與上頭的命令,轉身就逃。


    他從未像此刻這般畏懼死亡,一如那在人間為惡的兇鬼見到了冥府判官麵上的輕笑。


    一行血印在林中蔓延,好似一頭紅蟒,無聲追擊著那道血肉模糊的人影。


    身後林木寂靜,他卻不敢停下腳步,他感覺有一把無形的刀刃在朝他揮砍而來,最終,他逃進了一片陰影中。


    這並非是樹影,而是雲朵遮住了這一角的月光。


    無人注意到,不知何時晴朗的夜空中聚起一朵烏雲。


    槍芒未至,銳意已透入豹貓令使的骨髓,恍惚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紮成了篩子。


    他的視線中是一片猩紅,在血色的盡頭,一對青眸正戲謔地看著他,那眼神就像是在打量著自己的玩具。


    他眼神忽的清澈,下一刻便被比自己還粗壯的雷霆吞沒。


    紅魈一手護在身前,被氣浪推開十幾步。


    “……”


    他咧起嘴角,揮槍打散了還要把他繼續往外推的氣浪。


    “誰?!”


    居然敢搶他人頭。


    雷霆散去,露出紫雕身形,它胸口淌血,背上托著一位少年。


    見到紫雕那熟悉的麵孔,紅魈露出一抹怒意。


    追過來還搶他人頭?


    真當他好欺負?


    就在他要出手時,紫雕背上的少年一躍而下。


    “魈哥哥!”


    霎時間,紅魈止住身形。


    “你朋友?”他向另一個自己詢問。


    “呃......”魈迴憶了一下,“我沒什麽印象。”


    紅魈眼底閃過一抹兇光:“那就一起宰了吧。”


    “這......”魈欲言又止。


    “怎麽了?”紅魈問道。


    魈提議:“要不還是先問問?”


    畢竟叫得這麽親。


    “好吧。”


    那少年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交流,還在興致勃勃地問著:“是魈哥哥嗎?”


    “我是魈,你是何人。”紅魈冷聲問道。


    墨色元氣在槍尖流轉,仿佛少年的迴答隻要沒合他的心意,他便會下死手。


    青眸中的冷漠讓少年意識到,對方真的不記得自己了,急忙說道:“我是落星啊,之前在船上見過的!”


    船?什麽船?


    紅魈問魈,而乘船的經曆隻有一次,魈很快便迴憶起來了。


    “是當時船上那個讓我們幫忙救人的小孩?”


    哦,原來隻是路人啊,難怪自己不記得了。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確實沒有記住的必要。


    紅魈了然。


    紫雕察覺到紅魈的殺意,但礙於來時,主人交代不要動武,它隻能瞪著紅魈,發出無聲的警告,果不其然被紅魈無視了。


    就在它跳腳焦急時,落星像是完全沒意識到氛圍不對勁,甚至還道起了歉:


    “之前襲擊的事非常對不起!落星收到求援信號,還以為是有敵人來了,趕到現場時第一時間沒認出來是魈哥哥,就讓紫冥出手了。”


    說著,他還在儲物手環裏翻找起了療傷的藥物,很快,他身邊的奇珍異果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我東西有點多,魈哥哥再等等。”


    紅魈:“......”


    好傻。


    和另一個自己一樣。


    魈:哈秋!


    魈:誰在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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