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下,昏迷的少年忽然睜開了眼。


    魈從地上坐了起來,耳邊是心髒狂跳的聲音。他就像是剛結束了劇烈運動,渾身上下都有些脫力,整個人很疲憊。


    他咬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感受到疼痛後,才徹底鬆了口氣。


    終於醒了。


    這才是真正的噩夢,混亂無序,一層套一層。


    隨後,他又有些奇怪。放其他的夢境幻覺,他剛才的行為通常會導致現實中的自己死亡,但在這裏,卻是一條生路。


    當時他也沒想那麽多,或者說,已經沒法思考了。他會那麽做,隻是想以某種行為堅定“醒來”的信念。


    他感覺到,另外兩個魈的神魂還處於沉睡中。


    洞裏感知不到時間,所以他也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一想到自己剛才幾近崩潰,他就有些擔心他們的情況。


    他簡單查看了一下周圍情況,確定沒有危險後,召出風鐮鼬,讓它注意一下附近的情況,有危險立即叫醒自己。之後,他便開始嚐試將另外兩個魈從夢中拉出來。


    他思索片刻,覺得綠魈活了至少兩千載,見識過不少東西,應該不會像自己那麽狼狽,說不定還能憑借自身從夢中脫身,便先去了紅魈的夢裏。


    魈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片荒原上。到處都燃燒著戰火,硝煙在荒原上空盤踞,使得天空陰沉沉的。


    不愧是他,即使在夢裏,也在塔塔開。


    魈在心底吐槽了一句,飛上了高空。高處的視野更好,能夠幫助他快速找到紅魈。


    隨著整片荒原盡收眼底,他發現了許多紅魈留下的槍影,每個槍影上都插著一個人。


    這些人影......怎麽感覺很像自己?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在好奇心的作用下,他來到了一道槍影旁。


    “我?怎麽可能?!”看清楚槍影上的屍體,魈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這具身體可以說和他一模一樣,除了臉上怨毒的表情。隻是一眼,這張毫無生氣的臉就印在了他的腦海裏,那對空洞的雙眼仿佛在問他,為什麽要殺我。


    魈悶哼一聲,後退了幾步。即使已經看不到那張臉了,那種被死人盯著的怪異感覺仍然沒有減輕,如同精神汙染一般。


    他現在再看到遠處槍影上的其他屍體時,隻感覺十分的詭異,整個人都毛骨悚然。


    這就是紅魈在夢裏經曆的東西?


    他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就在他強行平複了情緒,準備繼續尋找紅魈的身影時,對方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還有一個。”


    難以言喻的危機感湧現,他立即離開了原地,本該紮進他後心的長槍最終隻是劃傷了他的肩膀。神魂上傳來的撕裂感告訴他,他要是在這裏被殺了,那就是真的魂飛魄散了。


    見剛才那一擊沒能奪去魈的性命,紅魈又反手朝著魈的脖子掃出一槍。


    魈再次避開攻擊,趁著紅魈攻擊的間隙,一把將他撲倒在地。


    “醒醒,是我。”


    魈這才發現,紅魈身上煞氣升騰,青色的眸子裏倒映著自己的身影,其中滿是瘋狂,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他心中一驚,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紅魈究竟經曆了什麽?


    突然,他看見紅魈臉上露出了一抹健康的笑容。


    下一刻,他抱著紅魈滾開了。他們剛離開,原地就生出了墨色的槍影。


    趁著翻滾時他的注意力被槍影分散走了,紅魈一腳踹在他的腹部,完全沒收斂力道。


    魈撞上了旁邊掛著屍體的槍影,才沒有飛到幾百米開外。


    “你瘋了?!”他咬牙質問道。


    如果剛才不是他抱著紅魈滾開了,他們倆會一起被槍影串成串串。


    然而紅魈隻是自顧自地從地上爬起來,沒有迴答他。


    這時他才注意到,紅魈的身體破爛不堪,隻是勉強維持著四肢健全的形態。尤其是對方胸口的四個窟窿,裏麵被一種墨綠色的東西填滿。對方身上所有的缺口裏都有這種東西在流動,看上去特別滲人。


    被強行停下的感覺十分不好受,魈感覺腰都要被撞散架了。他捂著肚子想要站起來,但沒能成功,最終隻能半跪在地上。他抬起頭,正好對上了紅魈的視線,對方也在打量著他,眼裏的殺意毫不遮掩。


    他是真的想殺掉自己。


    魈瞳孔一縮。


    怎麽會這樣,他來遲了?


    不對,一定還有辦法。


    轟!


    地麵突然震動了一下,一頭巨大的蠕蟲從紅魈背後鑽出。它張開自己滿是尖牙的嘴,想要將麵前的紅魈一口吞下,而後者像是完全沒察覺到危險,沒有任何動作。


    不好,要是讓紅魈挨了這次的攻擊,他本就破敗的身體會變得更破的,這後果,魈不敢想。


    魈的身影瞬間消失,一個風輪兩立閃現到了紅魈身後,橫槍抵住了落下來的巨口。但下一刻,他感到腹部傳來劇痛。“?”


    他緩緩低下頭,隻見那熟悉的槍尖從他的腹部刺了出來。


    受此重創,他再也沒有力氣抵擋落下的巨口,被蠕蟲一口吞下。下一刻,就在蠕蟲想要將身子抬起來的時候,數道槍影將它串成了標本。


    蠕蟲體內,魈蜷縮著身子,注意力全在神魂被撕裂的疼痛上,以至於過去了好一會,他才發現自己一直卡在這裏,就沒有動過。那蠕蟲就像是死了似的,沒有把他繼續往下送。


    或許,他還能夠搶救一下?


    他費了些力氣弄出條通道,從蠕蟲體內出來,發現這蠕蟲確實是死了。他一轉頭,就看見了紅魈在盯著什麽東西。他順著紅魈的目光望去,發現槍影上掛著自己的身體。


    “別看!”


    那東西有精神汙染,看多了會瘋的。


    魈有些著急,一個不小心從蠕蟲身上掉了下來。好在在下落的過程中,他在蠕蟲身上找到了借力點,又是一個風輪兩立上前捂住了紅魈的眼,還把對方帶倒了。


    他發現紅魈的身體有些顫抖,嘴裏一邊念叨著“死了”,一邊發出有些悲涼的笑聲,大抵是瘋了。


    魈不知道神魂存不存在溫度,但他覺得這種情況下,擁抱應該會有用。他用力抱住了紅魈,頭埋在紅魈的側頸:“我在這裏,那個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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