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魈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間簡陋的小木屋裏。他扶著有些昏沉的腦袋,從床上坐起身,過了好一會,他才迴想起來,他們在路上遭遇了襲擊。他環顧木屋裏的布局,心中猜測這是跌入了幻境。


    自從來了這個地方,遇見幻境已經是家常便飯,他已經從最初的饒有興趣,變成了現在的麻木。


    人都被分散開了嗎?也不知道另外的自己會不會又碰上麻煩的事情。


    他這樣想著,動作麻利地從床上下來,餘光瞥見旁邊的破舊木桌上放置著一張紙。


    “嗯?誰留的?”


    帶著疑惑,他拿起了紙張。上麵的內容很簡單,就是讓他在留言的人迴來之前不要離開這個小木屋。看著紙上的落款,他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經常撐著傘的少年的模樣。


    “是那個家夥啊。”紅魈握住拳頭,將紙張捏成一團,隨意地丟棄在了破木桌上。隨後,他起身朝著木門走去。


    開門的瞬間,眼前立即亮起刺目的光芒,他不得不閉上了眼。等到強光消散,他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處宮殿內,之前的小木屋已經不見了蹤影。


    就在他打量著這座到處都裝點著南瓜燈的宮殿時,一個衣著華貴的老頭突然出現,趁著他沒反應過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空中寒光一閃,翠色鳶槍刺向來人。他就像是一隻受到驚嚇炸毛的貓,青色的眸子中滿是警惕和兇戾。


    老頭無視抵在他側頸的槍刃,露出激動的神色,滿臉的皺紋都因此顫抖。他聲淚俱下地說道:“您就是世上最勇敢之人——勇者嗎?您終於來了!”


    紅魈從老頭冰冷的掌心中抽迴自己的手,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他持槍的手微微用力,槍尖往下壓了壓,老頭的脖子上立即出現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何事。”他冷冷地問道。


    老頭像是察覺不到來自脖子旁的危險,帶著激動的哭腔說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一頭可惡的巨龍突然出現。它帶來了災難,又帶走了公主,從此便沒了蹤跡。王國的大魔法師說,隻有最勇敢之人,也就是勇者,才能解決王國的危機。”


    他忽然上前一步,槍刃在他的脖子上劃開了一道更大的口子:“勇者大人,請您擊敗惡龍,救迴公主,拯救這個陷入危機的王國!”


    “無聊。”紅魈後退幾步,與老頭拉開距離。這一次,槍尖指著的是老頭的心口,“如果我拒絕呢?”


    “拒絕?”老頭臉上的表情一凝,他緩緩垂下了頭,口中一直念叨著“不、不會的,勇者怎麽能拒絕國王的請求……”


    隨著他低下頭,裝飾在天花板上的夜明珠被內湧出黑霧,原本明亮的宮殿瞬間變得十分昏暗。詭異的藍火從南瓜燈裏冒出,宮殿的柱子上亮起一雙雙猩紅的眼,打量著那個不聽話的少年。


    感覺到自己被當成了獵物,紅魈“嘖”了一聲,提槍朝著老頭劈去,未曾想此刻的老頭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庇護著。槍刃被彈開,他被反彈的力道拽著後退了幾步,臉上浮現出詫異。


    “吱——”


    一陣刺耳的鳴叫引去了紅魈的注意,柱子上的生物行動了,密密麻麻的猩紅雙眼朝著他撲去。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隱藏在鳴叫聲與翅膀的撲棱聲中,那是從藍火南瓜燈的底座生長出的根須。


    “找死。”他握槍的手腕一轉,嘴角揚起一抹殘忍的弧度。墨色的槍芒隱於黑暗,所過之處,紅光泯滅。


    轟!


    宮殿一震。


    紅魈感覺到自己的攻擊打在了柱子上,這股在過去無往不利的力量此刻卻未能撼動柱子分毫。


    “嗯?看來是碰見了硬茬。”他的眼中升起一絲戰意。


    他往後退去,順手斬滅快要撲到他身上來的紅光。借著極佳的視力,他想要在黑暗中尋找那個老頭的位置,卻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纏住了他的腳踝。他正要出手破除禁錮,又有什麽東西束住了他的手腕。


    “嗯?”紅魈的身側升起狂暴的罡風,將纏住他手腳的東西撕碎。這時他才注意到,他一時半會無法破壞的地麵,此刻長滿了根須。


    南瓜燈中的詭異火焰蔓延到了根須之上,滿滿堂堂的根須讓宮殿內有了微弱的光亮。下一刻,這些根須猛地刺出,被火焰覆蓋的它們連罡風都不怕了。


    紅魈躍到半空中,他原本站著的地方石塊飛濺,插滿了根須。他掃視一眼,這座宮殿裏沒有一扇窗戶,於是便朝著緊閉的大門飛去。


    但宮殿裏到處都布置著南瓜燈,此刻它們生長而出的根須編織成了一張張巨大的火網,攔在了紅魈的必經之路上。


    燃著火焰的根須堅硬無比,紅魈剛衝破兩張火網,就已經後勁不足,被身後追來的根須擒了迴去。


    “嘖,輕敵了。”他試著掙出手臂,根須反倒捆得更緊了。


    最後,他被帶迴了那個老頭跟前。


    老頭緩緩抬起頭,一雙非人的眼中閃爍著幽幽綠光。他的臉上滿是裂紋,從褶皺中生長出灰白的毛發,一個長長的嘴巴從他原本的嘴裏生長出來,看上去甚是詭異。


    他直愣愣地盯著紅魈,新長出的嘴一張一合:“不需要…不聽話…勇者……替代……”


    話音未落,根須盤旋纏繞上紅魈的四肢,將他的身體一點點覆蓋。


    一聲驚雲裂空的長唳響起,玄色鵬鳥龐大的身軀撐斷根須。宮殿裏充斥著暴虐的狂風,其中還夾雜著散落的翎羽,舊的根須被狂風撕碎,新生的根須暫時沒有動作。


    玄色鵬鳥飛到宮殿上方的空間,先是揮動雙翼,向地上的老頭斬出淩厲風刃,風刃所過之處,燃燒著藍焰的根須紛紛斷裂。但那股庇護的力量還在,這道攻擊並未傷到對方。


    它閃身躲過被反彈迴來的攻擊,隨即又卻朝著穹頂撞去。整座建築為之一震,一些夜明珠被撞掉,跌落在地上,發出破碎的聲響,但牆壁上沒有出現一絲裂紋。宮殿仿佛一座堅不可摧的巨大牢籠,囚禁著裏麵的飛鳥。


    它的目光轉向那扇大門,似乎是察覺到了它的意圖,原本沉寂的根須忽然暴漲,狂風摧毀的速度完全跟不上它們生長的速度。頃刻間,除了鵬鳥所在之處,其他地方都被密集的根須占滿,鵬鳥冰冷的青瞳中倒映著根須頂端閃爍的寒光。


    旋即滿是殺意的空氣突然凝滯,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暫停,一道輕快的聲音在宮殿內響起:“哎,我就知道,你果然沒聽我的勸告。嗯……要不我還是去學學魈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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