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最容易產生的錯覺,就是以為自己很懂道理,並且別人都會跟自己講道理。


    書生法門亦如此。


    無論正道外道,都是在研究“活人”的問題。


    那死人怎麽辦呢?


    72/7……


    披頭散發的孔筳跌跌撞撞地跑進小巷子裏,腳下一滑,摔倒在雪地裏。


    他驚恐地迴過頭,就看到那年輕府兵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跟了上來。


    王雲霄一手提著槍,一手拎著劍,腰裏別著一顆人頭,目光冷漠。


    “年輕人,可否……放老夫一條生路?”


    孔筳看著那顆麵貌與自己一般無二的人頭,心知肚明今日之事恐怕無法善了。


    但他還是想再爭取一下,多拖延一些時間。


    天馬上就要亮了,這場噩夢也即將結束。


    以他的實力,哪怕隻是一具分身,倒還不至於對付不了一個尚未進階的小小府兵。


    但他現在無心戀戰,隻想逃命。


    分身已經所剩無幾,如果還不珍惜的話,恐怕真未必能看到早上的太陽。


    孔筳在心中破口大罵。


    他完全無法理解,那個女人的腦子究竟是什麽迴路。


    所有的機要部門都隱藏在無法探查的迷霧當中,無法通過正常的政治手段對其進行幹預,簡直就像是老鼠啃王八一樣無處下嘴。


    這些府兵小隊居然可以無視上級指揮獨立作戰,簡直是離天下之大譜!


    過去那種隻要控製住某位將軍,或者拿到虎符就能調動軍隊的美好時光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她居然就任由這些兵痞在城內肆意妄為?


    不願與士大夫共天下,又坐視地方軍閥割據,山頭林立,你早晚要死無葬身之地!


    我一定要活到那個時候,親眼看看你的下場!


    一劍斬落,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擋,半條手臂便飛了出去。


    “啊啊啊——!”


    這該死的劍!


    其實高手過招,勝負也就隻在一念之間。


    誰的反應更快一些,誰就能掌握主動。


    如果讓孔筳知道這把劍的存在,提前做出規避的話,這根連飛都飛不起來的鐵條自然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但現在是對方在發動偷襲。


    年輕人不講武德!


    對方是坑性疊滿的府兵,任何神通法門都對他們無效,無法安排他們的命運,也無法預判他們的動作。


    孔筳現在心中隻有無限悔恨。


    當初研究十二法門體係的時候,誰都沒把府兵當迴事,其他法門涵蓋天文地理,宇宙奧妙,而府兵不過就是一個鐵王八駝子,有什麽可研究的呢?


    隻有親身麵對這些鐵王八的時候,才能深刻感受到他們有多不當人。


    兵家,百無禁忌!


    丘八,隻會殺人!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用來交換一條生路如何?”


    孔筳捂著斷臂,喘著粗氣哀求道。


    “你不疼嗎?”


    “什麽?”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鋒利的刺刀就插進了他的大腿。


    孔筳慘叫一聲,跪倒在地。


    “住手!你聽我說……瑤琴已死,霍青陽馬上就要叛逃,特務局就要變天了!年輕人,你……”


    王雲霄一腳將他踢翻,抄起槍對準他的腹部攮了進去。


    “你不疼嗎?”


    “疼!別殺我!我還知道很多……”


    “我還以為你這具分身沒有痛覺神經,不知道疼呢。”


    王雲霄拔出槍,再插進去。


    “你要是不疼不癢的話,我會很沒有成就感。”


    “但是隻要一想到還能多殺你幾次,心情又好了很多。”


    拔出來,插進去。


    孔筳的慘叫聲逐漸衰弱下去。


    “講那麽多亂七八糟的,誰能聽懂啊。”


    “我現在隻關心你死不死,剩下的事不重要。”


    在第三隻眼睛的視角下,孔筳腦子裏麵那些所謂的秘密,混在他的血液中流淌得滿地都是。


    王雲霄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他的心髒正在劇烈地跳動,冥冥之中有種聲音指引著他,將眼前之人的頭顱獻於虛空之中的王座,以此獲取黃石之主的愉悅,賜下前所未有的力量。


    王雲霄嗤之以鼻。


    切下眼前已經咽氣的屍體首級掛在腰間,走出小巷,與油條和杠頭匯合。


    油條看著王雲霄額頭正中的詭異眼球,欲言又止。


    “大哥,差不多就行了,我擔心你……”


    “做事就要有始有終,否則人家要罵咱們爛尾。”


    王雲霄打開筆記本。


    72/5


    王雲霄:“???”


    怎麽還有搶人頭的呢?


    …………


    “朱紅姐你……沒事了!”


    沈清溪看著李沐沐手上的人頭,本想說什麽,話說到一半又咽了迴去。


    剛剛就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朱紅壽衣抬手就把旁邊路過的學生的腦袋給擰了下來。


    然後那個腦袋就在沈清溪眼前飛快地融化,變成了孔筳的模樣。


    我要說是手先動的,沒經過大腦同意,你會相信嗎?


    李沐沐也有些心虛。


    繼承自李雅的女巫血脈天賦,技能點全都點在了被動上麵。


    正經的預言不會做,但身體上的反應卻總是快大腦一步。


    比方說一不小心把走過來搭訕的油頭帥哥掐死。


    又或者莫名其妙地作出某種選擇,要麽見死不救,要麽熱情過度。


    還有就是像現在這樣,一不小心把人家腦袋擰下來。


    李沐沐可以對燈發誓,她完全沒發現這個學生有什麽異常,純粹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總不能說跟我經常熱插拔自己腦袋有關吧?因為腦子不重要,所以身體有了自己的想法?這是毀謗啊毀謗!


    他要是不主動湊過來,還真未必能觸發這層防禦機製。


    隻能說活該,好死。


    “他……就這麽死了?”


    眼看著周圍的夢境破碎,和諧美滿的校園如同褪色的照片一樣迅速消失,沈清溪還有些不敢相信。


    “堂堂稷山書院的山長,沒那麽容易死的,這隻不過是他的一具分身罷了。”


    夏語冰看了一眼手中的鎖鏈,冷聲道:“他將我們困在這裏這麽久,可未必安什麽好心。繼續追查下去的話,恐怕會落入他的算計當中。不過我已經鎖住他的魂魄了,隻要他還沒離開天門,就逃不過我的追蹤!”


    “還能有什麽算計呢?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把黑鍋扔到咱們頭上吧?”


    沈清溪對此倒是無所謂:“琥珀姐,不要怕!想找他算賬,就跟他一筆一筆算清楚!就算你為此不得不與全世界為敵,我也會站在你身後支持你的!”


    “我幹什麽要與全世界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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