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恆沙注冊了個私人號,就以舒慧女兒的身份,將舒慧的病情,舒慧這麽多年來兢兢業業的工作態度,以及馬秋事情的始末全都敘述了一遍,可惜的是,她現在不敢離開舒慧半步,沒辦法采訪到馬秋本人,在她的記憶裏,馬秋調皮搗蛋,不愛學習,但是對他們的舒老師並沒有成見,她記得馬秋還在教師節給舒慧送過明信片,當時舒慧還提起這個事情來,因為前一天舒慧才批評過他,所以舒慧當時又欣慰又感動。


    責之嚴,愛之切。


    塗恆沙不由濕了眼眶。


    她在舒慧的抽屜裏找到一大堆明信片和賀卡,都是學生在各種節日送的,這樣的賀卡有好幾抽屜,大部分都是已經畢業的學生送的了。她挑出一部分留言寫得特別長的,都是感恩舒慧對他們嚴格的教育,感激她的好。其中就有馬秋寫的。馬秋這個孩子,每年都給舒慧寫明信片,言語十分質樸,什麽舒老師我愛你哦,或者祝舒老師越來越年輕,這樣的語言,簡單卻又映射出孩子最簡單的世界,其中有張還寫道:舒老師,我還記得有天下大雨,我們很多同學渾身都淋濕了,鞋子也濕了,是您在辦公室用吹風和電暖氣幫我們把衣服烘幹。舒老師,我們都愛你。


    塗恆沙看著這些,眼淚忍不住往下掉,將每一張都拍好了照,隨著文章一起發到網上,同樣的,她也找了幾個大號幫她轉發。


    很快,她的文章也火了,輿論裏不同的聲音終於越來越多,雖然還不足以和謾罵聲抗衡,但總算有了迴響。


    她把這些給舒慧看,舒慧木然的,沒有表情,隻問她,“是你寫的?”


    “嗯。”她點頭,“我要讓大家知道真相。事實也證明,不是所有人都會被蒙蔽雙眼。”


    舒慧眼中仍是一片灰暗,“他們說什麽,又有什麽關係呢?我又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知道舒慧到底是誰……”


    “是啊是啊!”塗恆沙握緊舒慧的手,“所以有些人誤解你又有什麽關係呢?他們是誰?不關我們的事對不對?”


    “你去上班吧,沙子,不能因為我耽誤天天的耽誤工作。”舒慧忽然道。


    “沒事,我已經請了假了,主編人很好的,讓我在家多陪你。”正說著話,郝仁來了。


    其實塗恆沙家裏發生的這件事,報社並沒有人知道,塗恆沙請假也是用的別的理由,鋪天蓋地關於舒慧的報道,大家隻知道主角是一位老師,並不知就是塗恆沙的媽媽,所以,郝仁這是為什麽而來?


    郝仁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臉上帶著明顯的不自然。


    塗恆沙瞄了一眼室內,這幾天真是一片混亂,家裏亂得不成樣子,還有些女性私密用品擺在很顯眼的位置。


    她尷尬地把東西都收起來,請了郝仁進來,給倒了一杯茶,“不好意思,家裏亂得很,對了,你怎麽找到我家門的?”


    她印象中好像並沒有告訴郝仁她家具體的樓層門牌。


    郝仁沒有迴答這個問題,低頭,少傾,把隨身的電腦打開了,推到她麵前,“我做的采訪,你先看看,這樣寫可以嗎?需要再做哪些增減?”


    采訪?她都請假了還有什麽采訪任務?


    結果她一看,郝仁居然采訪到了馬秋……


    她大吃一驚,“你怎麽采訪到的?馬秋的傷勢怎麽樣?”


    “我問過醫院,還好隻是從二樓跳下來,又在樹上緩衝了一下,兩腿都骨折了,有些外傷,但腦袋沒事。”郝仁先迴答了地兒問題,然後才道,“是馬秋自己,醒來後聽見大人們的議論,知道……舒老師現在情況不太好,覺得是自己連累的,想說出真相,大人們不準他說,後來事情愈演愈烈,他心裏過不去,寫了張字條,給護士,讓護士幫他聯係記者說出去,護士打了晨江的電話。”


    郝仁說起舒老師這三個字的時候,還不習慣,頓了一頓,不過,這些都是不重點,他隨即拿出兩張紙條,上麵果然歪歪扭扭寫著一行字:我跳樓不是因為舒老師批評我,是我怕家長來了要挨打,我因為默不出來已經挨打好幾迴了,我怕。


    “拿著這個字條,我又去聯係護士,表示我想見一見馬秋,確認信息的真實性,護士雖然為難,但還是幫我把話帶給了馬秋……”他有些難為情,“我喬裝進去的,時間也很短,馬秋又交給我一張紙條,並且親口保證這是他親筆所寫,要為舒老師伸冤。”


    郝仁指指第二張紙條,上寫:我再一次說明,我跳樓是因為怕找家長來學校會挨打,我爸爸媽媽總是吵架,吵來吵去最終挨打的就是我,學校每次叫家長,也不會和我好好說,總是先打我一頓,我爸還用皮帶抽,我媽用指甲掐,很疼,我怕。我跳樓的時候,是覺得生活沒希望了,反正我成績不好,長大了也沒出息,活著有什麽意義?爸爸媽媽不愛我,我是他們的累贅,如果沒有我,他們早就離婚了,說不定早就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現在被我拖累,誰也過不好,我死了,每個人都解脫了。但是,我不希望你們把我爸爸媽媽的事說不出去,不能說我爸爸媽媽不好,我怕那些人又會罵我爸爸媽媽,他們也很可憐,心裏一定很難受才打我出氣的吧?你們隻要說,馬秋跳樓跟舒老師無關就行了,謝謝。


    塗恆沙放下紙條,歎了口氣,心裏並沒有媽媽沉冤得雪的輕鬆,“還是……得尊重馬秋的意願吧?”


    “當然!”郝仁把紙條收起來,“不然我跟那些營銷號有什麽區別?我會把我分寸的,另外,還想從你們這裏了解更多舒老師的情況,等會我還會去學校采訪老師和舒老師班上學生。”


    塗恆沙點點頭,有晨江發生,必然比她自己私人號更權威。


    郝仁看著她,又心疼又生氣,“你呀,這麽大事不跟報社說,不跟我說,你還當我是朋友嗎?”


    塗恆沙一愣,她還真沒想過告訴誰,甚至沒有告訴千山萬水外的粟融歸。這是她從小的習慣了吧?什麽事都想著自己一個人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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