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曾大兒子的車突然停了下來,曾貞打開車門下了車。


    “就這兒了!停車!”塗恆沙忙道。


    等塗恆沙趕到時,曾貞已經抱著曾阿婆在哭了。


    曾家人也陸陸續續來齊。


    “阿婆,您這是去哪兒啊?”塗恆沙問。


    老人家穿一身破舊的棉襖,嘴唇都得烏紫了,顫抖著,沒說話。


    “奶奶,你是不是打算去爺爺那裏?”曾貞大聲對著曾阿婆耳朵問。


    曾阿婆眼淚一下出來了,看來,曾貞是猜對了。


    曾貞頓時傷心不已,扶著曾阿婆,“奶奶,我們先迴去!迴家去!”


    曾阿婆十分猶豫,含著兩汪淚,直搖頭。


    “去!先迴我們家!”最後還是曾大發了話,走到曾阿婆麵前,大聲喊了聲“娘”,然後背起曾阿婆就上了車。


    曾大老婆似乎不太願意,但被曾大狠狠瞪了一眼,也不敢說話了。


    而曾二家的人卻在此過程中欲開溜,被曾大吼了句,“你們敢溜迴去試試?”


    曾二老婆眼看又要撒潑,曾二拚命使眼色,曾二兒子還在她耳邊嘀咕了句“想想房子”,曾二老婆才恨恨忍了。


    一行人又趕到了曾大家。


    曾大家的房子也不大,一個小兩居,這麽多人進去,頓時十分擁擠。


    曾大讓曾阿婆坐在沙發正中央,讓兒子倒了杯熱茶奉上,自己指指曾二,“你們隨便坐,我們來說說母親房子的事。”


    “房子怎麽了?房子是我們的!”曾二老婆像被踩了痛腳了一樣,頓時跳了起來。


    “你老婆再吵,就給綁起來!”曾大惱怒地吼曾二。


    好容易,才將曾二老婆給壓製住了。


    曾貞還是十分傷心,“奶奶,你為什麽要走啊?”


    問了許久,曾阿婆都沒答,隻在人堆裏找到粟融歸,對他說,“謝謝你,不告了……”


    明顯的,曾二一家人臉上露出喜色。


    “阿婆?為什麽?”粟融歸蹲下來,平視坐著的曾阿婆。


    曾阿婆搖頭,“老二家的都沒出息,告了他們,把房子收迴來,他們可住哪裏啊……”


    塗恆沙看著臉上隻有喜悅沒有愧疚的曾二一家,暗暗歎息,這都什麽人啊……


    “那您住哪兒呢?”粟融歸又問。


    曾阿婆便不出聲了。


    後來,曾貞一直追著問,問她今天離家出走打算去哪裏,曾阿婆才說,“去和你爺爺說說話啊!”


    “然後呢?”曾貞眼淚止不住,還低聲跟粟融歸說,“我爺爺早去世了,這大冷天的,到山上去找我爺爺說話,奶奶身體又不好,這有命上去,還不知道有沒有命下來!”


    曾阿婆一直沒迴答“然後”怎麽辦,但問她是否還迴去跟曾二住時,她搖搖頭,又問她是否和曾大一起住,她也搖搖頭,這都不住,問她還有別的親戚嗎?她還是搖頭。


    “我家哪裏還有別的親戚,就算有,誰會收留一個親戚家的老太太?誰家也不寬裕!”曾大道。


    那哪兒都不去,是要去哪?


    曾貞一直沒放過這個問題,最後曾阿婆被逼得沒了法,終於崩潰,泣聲答道,“我能去哪兒?哪兒有垃圾我就去哪兒撿廢品,撿到哪裏是哪裏,橋洞裏、地鐵站,哪兒不能待?地鐵站裏還暖和……走哪兒算哪兒,活到哪一天是哪一天……”


    這是要去流浪啊……


    曾貞其實猜到了曾阿婆的打算,聽了還是放聲大哭,抱著老太太哭道,“您有兒有女有孫,居然要走這條路!不!我們不去!奶奶以後跟著貞兒,哪兒都不去了!”


    曾阿婆也哭,“奶奶年紀大了,早該死了,你爺爺也不把我招去,留著我在這給你們添累贅……”


    “不!”曾貞自己還哭著,先拿紙巾給曾阿婆擦臉,“奶奶不老,貞兒一個人住害怕,奶奶去陪貞兒,還給貞兒講故事……”


    說完,瞥到自己二叔一家那掩飾不住的喜悅,心下氣恨不已,卻也沒搭理,繼而對自己父母道,“就這麽決定了!我這是給你們積德!還是那話,奶奶有兒有女有孫,還被逼得去拾荒流浪!你們是要遭天譴的!”


    這番話委實說得很重,尤其,還是一個當女兒侄女的跟父母叔叔說,一時,大家都被她這股子正氣給怔住,竟然沒人敢開口。


    曾大兒子先反應過來,“你還是個學生,自己沒錢沒房子的,怎麽能跟你住?去我那裏吧!”


    “你那怎麽住?你家房子也小,還有侄兒要單獨一個房間學習,大嫂也未必同意,我可以去租個小房子,我自己勤工儉學也攢了一些錢,不多,我和奶奶吃飯還是有錢的。”曾貞板著臉堅決道。


    “小孩子在陽台加個床就行!去我那!至於你大嫂,我好好跟她說,她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


    兩兄妹在這爭,曾大終於耐不住了,一揮手,“都別說了!哪有孫子孫女來養老的事?我這臉還要不要了?以後你們奶奶家就在家裏住,孩子媽現在就去鋪床,明天一早去給媽買兩身新衣服先穿著,這都穿的是什麽破爛玩意兒!”


    曾大老婆想反對,但兒女都是這副態度,又想起女兒說的那句“奶奶的今日,是你們的明天”,這句話可是一路都在她心頭繞著的,到底沒再說什麽,順從地鋪床去了。


    塗恆沙鬆了口氣,這樣看來,曾大比曾二一家還是有良心一些,隻是既然這樣,為什麽又讓自己媽媽跟著曾二吃了這些年苦。


    曾大也知記者的筆厲害,主動來尋著他倆解釋了,“我之前也就是跟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賭氣,既然他們得了老父老母全部財產,就該他們養老,但是也不知道他們這麽沒良心,竟然敢虐待遺棄老母!”


    這話是真是假,塗恆沙是不想追問了的,隻要曾阿婆有個好的結局就行。


    曾大又說了,“老二你們幾個,老母親我是養了!但該打的官司還得打!房子要收迴!你們每月要給媽出生活費,交到我這裏!你們想逃避責任?不可能!”


    後來,在塗恆沙和粟融歸離開曾家的時候,曾大還特意送出來,跟粟融歸諮詢起訴的事,又道,“告肯定是要告的,不然老二不長記性!但你們也放心,我媽會一直住我這裏,直到百年。我想著,房子收迴來以後,我媽怎麽處理都行,讓老二一家繼續住在裏麵也好,百年後留給老二也好,都可以,我也不會再糊塗去貪那幾個錢幾個平米了,但收迴來,好歹主動權在我和我媽手裏,有個製約老二的砝碼,也好讓老二盡盡贍養的義務!記點兒我媽的恩!”


    這話塗恆沙是讚同的,既然為惡,就一定要受到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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