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融歸直接趕到了醫院。


    粟融宇和辛綰在搶救室門口等著。


    “這到底是怎麽了”他一到就問。


    粟融宇一副懨懨的樣子,嘴唇青白,儼然還沒好徹底,看起來像是連搭理他的精神都沒有,辛綰理的他,“我們也不知道。上午出去了,中午迴來飯也沒吃就進房間睡覺,傍晚阿姨去叫吃飯,敲門沒反應,四弟撞門進去,才發現人在上昏迷不醒,地上一個藥瓶,也不知她到底吃了多少藥。”


    粟融歸在粟融宇邊坐下,對辛綰道,“我在這裏就行了,你先迴去吧。”


    辛綰猶豫了一下,但想到此時家裏也是非常時期,便點了點頭,“那辛苦你們兄弟倆了,我先走,有任何事打電話給我。”


    搶救室門口這個時候很安靜,靜得好像時間都停止了流動一樣,粟融歸不停地看表,分明覺得每一次間隔都隔了很久,但每次一看,才過去幾分鍾。


    好幾個小時以後,醫生才出來,告訴他病人吞入的安眠藥量不太大,現在應該沒什麽事了,送進病房觀察。


    他送了口氣,迴頭看看一臉青色的粟融宇,試圖說服他也迴去,他一個人在這就行。


    但是粟融宇搖搖頭。


    他看粟融宇的樣子實在萎靡,便隨了他,不再勸阻。


    一夜過去。


    早上的時候,粟融歸收到塗恆沙的信息,問他可是出了什麽事。


    他出病房給她打的電話,她柔和的聲音傳過來,“小許,怎麽了”


    他沒有瞞她,“沙子,我媽吃安眠藥自殺,已經在醫院搶救過來了,我現在還在醫院。”


    塗恆沙跟尚清梅和粟家之間的關係實在一言難盡,現在粟家的人最不想見的就是她吧可尚清梅卻是小許的媽媽


    她隻好道,“那你悠著點,別太辛苦,記得吃飯。”


    “好,你也是,不要胡思亂想,有事給我電話,還有,注意安全。”


    “嗯,不用擔心我。”她掛了電話,準備去上班,還是歎了口氣。命運究竟是怎麽安排的她和未來婆婆竟然走到了這一步。


    每一個女孩最初對和婚姻都抱有最美好的憧憬,人寵,家庭和睦,一如起初的她,然而並非每一個憧憬都會變成現實,婆媳之間的結由來已久,而她和尚清梅之間的,還是個死結。


    她相信粟融歸不會辜負她,她也相信,其實粟融歸已經離尚清梅很遠,但,尚清梅始終是他母親,他可以搬離她邊,可以背離她的意願,甚至,這一次和她一起完全站在了她和整個粟家的對立麵,但,他們之間母子的關係抹不去,他不能不顧她的生老病死。


    她不知道尚清梅是否還這個兒子,但是她他如斯,所以,她是舍不得他為難的,也不會讓他為難。


    所以,她還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吧。


    下午,尚清梅醒了過來,還有些渾渾噩噩,但明白了自己在醫院。


    前一天發生的事在腦海裏慢慢理清。


    上午她去找從前的太太朋友,想多托幾個人,多抱幾分希望,然而,卻聽到那些平時笑臉相迎的女人們在說風涼話,看粟家的笑話,還說什麽她尚清梅一看就長得一副刻薄相,這種麵向的女人克夫不旺家,舉的證據就是她尚清梅第一任丈夫既沒能守住財也沒能守住命,現在的粟振又是一樣的命運,還說她牝雞司晨,粟家淪落到今天,全是她尚清梅的錯,可惜了粟振被女人所累雲雲。


    她這麽好強的一個人,哪裏受得了這些風言風語她幾乎是跌跌撞撞跑出約定會所的,迴到家裏便把自己關在房間,捂在被子裏大哭了一場。


    這段時間她心理生理都很疲憊,一場發泄的大哭後,混混沌沌的,有些迷糊,半夢半醒間,卻夢到了很多人和事,夢見粟振、粟融珵和粟融星,圍著她罵,罵她克夫,罵她害了粟家,夢裏,她捂著頭蹲在地上,連還嘴的能力都沒有,隻聽見他們三個嗡嗡嗡地罵;還夢見了許平章,滿是血,飄飄忽忽地來找她,叫她的名字,要帶她一起走;夢見許家婆婆在山坡上一直往下滾,滾成了個血人,忽然站了起來,飄到她麵前,滿頭滿臉都是血,凸著眼睛要她償命;她在夢裏尖叫,叫粟振救她,而粟振突然出現,卻是脖子上掛著繩子,舌頭都吐出來了,正是電影裏被處絞刑的畫麵


    她就這樣醒了過來,醒來的時候仿佛耳邊還全是各種各樣索命的鬼叫,她怕極了,也心灰意冷,一時想不開就吃了藥


    她以為自己醒不過來了,沒想到又醒了,耳邊仿佛還有各種各樣的怪笑,各種各樣的怪叫。閉著眼,粟振、許平章、前婆婆,在她眼前晃來晃去,一個個地還要向她索命。


    她趕緊睜開眼,揪住被子,渾發抖。


    眼前出現一張臉,依稀有著許平章的樣子,她高聲尖叫,拚命打著他,嚷著,“你別過來別過來”


    “媽媽是我”


    她聽得不對,才仔細一看,原來不是許平章,是兒子。


    她頓時撲進粟融歸懷裏,抱著他哭。


    病房裏的動靜驚動了醫生,醫生給她看過之後,認為沒有大礙了,但是提醒粟融歸,別讓病人再受刺激。


    尚清梅又深睡了一覺後,緒才漸漸平靜了一些,隻是仍然抱著被子發抖,問她,她隻說冷。


    粟融歸給她喂了一些水,她盯著他看,眼神奇怪。


    在粟融歸把杯子放迴去以後,她才看著他,含淚說,她不想活了。


    粟融歸隻好勸她,“媽,您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公司的是,該接受處罰的接受處罰,至於爸,還沒出結果呢,您別想太多。”


    尚清梅搖搖頭,“沒了,什麽都沒了,我還活著幹什麽你爸進去了,公司要完了,我尚清梅一生要強,到了這個年紀,還來個一無所有,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我哪裏還有臉活下去”


    “怎麽是一無所有呢”粟融歸道,“公司可以重新再來,您還有家還有融宇呢,你忘了嗎”粟融宇是姓粟的,是她在粟家得以待下去最有力的理由。


    尚清梅隻是不聽,不停搖頭,粟融歸便一直勸她,講了好幾個小時,他自己都不知道灌進去多少,直到粟融珵和辛綰過來看她,態度還和從前一樣,尤其粟融珵,沒有特別乎,但也不惡劣,她才稍稍轉了些彎過來。


    粟融歸鬆了口氣,“您看,您那裏一無所有了不是還有大家嗎”他跟母親之間,已經隔著一條鴻溝,但他不希望她就這麽輕生去世。


    尚清梅卻幽幽看著他,“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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