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融歸腳步有些沉重,一步步踏上台階,在二樓站定。


    粟振早已聽見女兒的聲音,從書房走了出來,和粟融歸迎麵相對。


    “融歸,迴來了?”粟振笑道。


    粟融歸點點頭,“爸,我媽呢?”


    粟振何其精明,馬上覺察出繼子今天有些不同尋常,“在房間,找媽媽有事?”


    粟融歸的專職工作其實就是與人打交道,察言觀色這種技能熟稔無比,也知自己今天情緒外露過多,要瞞著粟振和母親交談不大可能,索性也不避了,再度點頭,“是,有很重要的事。”


    尚清梅正對著鏡子在輕輕拍打著臉,聽見門響轉身微笑,“今天這麽早就來睡了?”


    笑容卻在看見進門的倆人時瞬間凝固,僵了僵,迴身繼續對著鏡子拍,“喲,我們家二少爺會來了,我還以為二少爺把我這媽給忘記了呢。”


    “胡說什麽?孩子大了要單飛有什麽錯?你老酸溜溜的怎麽迴事?溫室裏養的花能有大出息?”粟振將話給懟了迴去。


    尚清梅很想說:那怎麽沒看到你的融珵和融星出去單飛?


    但這話也隻是在心裏想想而已,萬萬不敢說出口的,非但不敢說,還笑盈盈地轉身嗔了粟振一眼,“你這當爸的,可真是會站隊,合著壞人盡讓我當了!你就充好人!難怪孩子們個個都跟你親!我隔久了沒見兒子,心裏念著,抱怨幾句還不行啊?”


    好一副父慈母愛的畫麵。..


    粟融歸心裏滑過一縷苦澀。


    如果可以,真不願啟齒。


    若是平常,粟振會配合著尚清梅笑笑,但此刻隻說了句“融歸好像有話和你說”,而後指指椅子,示意粟融歸坐下。


    粟融歸沒有坐,仍然站在門邊,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將手機拿了出來,翻出一張照片,擺在二人麵前。


    尚清梅瞟了一眼,一個男人,並不認識,但她心裏有事,隱約覺得粟融歸這麽找迴來,有些危險,強自鎮定,眼神卻有些漂移,笑了笑,“這誰啊?”


    “您肯定不認識。”粟融歸的手指在屏幕上劃過,另一張照片出現,“是不是,這個人也不認識?”


    尚清梅看了眼,的確不認識。


    粟融歸則繼續翻,最後翻出一張熟悉的臉,“這個人您應該認識了吧?”


    “崔培?”公司高層,粟振當然也是認識的。


    尚清梅眼中閃過驚慌,一聲不吭。


    “怎麽迴事?”公司是粟振的命,出現崔培是否與公司有關?這就不僅僅是這倆母子的事了,不敢小覷。


    粟融歸的手指往迴劃,停留在第一張照片,開始不緊不慢地講述,“昨天下午,我做完人物專訪迴報社。因為堵車,我提早下了一截,步行迴去,結果看到了一場鬧劇。”


    尚清梅強自鎮定的臉裂了一條縫。


    粟振何其厲害,腦中幾件事情勾線搭橋,瞬間聯係在一起,眉頭一皺,看著尚清梅,“跟你有關係?”


    尚清梅其實知道今天不會善了,粟融歸能這樣殺氣騰騰地奔迴來,必然是證據確鑿,但天生的高傲,以及這些年粟振對她的縱容,使得她隻是冷笑,絕不可能低頭,尤其感到寒心的是,眼前這個人是她的親生兒子,竟然站在她的對立麵來“審判”她?


    粟融歸見她不吭聲,接著道,“那時,我們報社的塗恆沙和郝仁恰好走出來,不知從哪裏鑽出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每個人都戴著帽子和口罩,一人提著一桶潲水油往他們兩人身上潑,潑完之後作鳥獸散,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我算眼明腳快,盯著其中一個人追,追了半條街才把人逮住,就是他。”


    他的手指觸亮已經暗下去的手機屏幕,“這個人叫王大勇,我沒費什麽功夫,他就招認是這個人召集他們這波人,指使他們這麽幹的。”他把照片劃到第二張,“我於是又去找這個人,很順利,找到了,接著便順藤摸瓜摸出了他。”他劃出第三張照片,“再然後就有些費事兒了,不過,還是被我查到,幕後指使者是崔培。”


    指尖再一次迴到崔培的照片。


    尚清梅嘲諷冷笑,“那當然!怎麽會難倒你?你是誰啊?名記啊!有什麽是你查不出來的?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名牌大學,慣著你從事你喜歡的職業,把你培養成首席大記者!出息了!來查我了!我這是活該吧?別人都養子反哺,我卻養子反噬?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孽?”


    他垂下眼瞼,謙恭的姿態,堅定的語氣,“媽,我從來就不想查您。”


    尚清梅看著他,愈加覺得心冷,這個兒子,從小她就嚴格要求,傾心培養,卻越養離自己越遠,到了現在,居然為了個女人,和自己唱對台戲。


    她再度冷笑,“不想?查也查了,你再來說不想?行了,是我指使的,你不就是想要這句話嗎?是我指使的!你準備怎麽辦呢?揭露真相?把你媽推進水深火熱裏?讓社會來唾罵?那你去啊,就隻當我沒養你這個兒子好了!”


    粟融歸深深凝視著她,眉間糾結,“您也知道,被人唾罵不是件好受事兒?您也知道這是在把人往水深火熱裏推?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啊!更何況,顛倒黑白,攪亂輿論,甚至還把手伸向刑事案件……”


    他話沒說完,粟振插言了,“刑事案件?怎麽迴事?”一直聽著他母子倆爭吵,如果僅僅是小事,他也就聽聽而已,但牽涉到刑事案件,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他就不能聽之任之了。


    “別說得那麽嚴重!又不會對案子的性質有根本改變,不過是幾個無關重要的人物改了供詞而已。”尚清梅聽得粟振問,神色間的戾氣收斂了些。


    “不嚴重?無關重要?”粟融歸重複她的用詞,“為了向兩個無辜的記者潑汙水,不惜收買劉紅家屬改供詞,攛掇劉紅家屬威逼孩子改證詞,甚至於手還伸進看守所了?劉紅的供詞都改了!劉紅的律師,名字說出來,相信您和爸都會熟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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