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什麽又犯傻了真夠愁的”他一臉嫌棄地捏她的臉。..


    “你你真會揍我屁股啊”她一雙眼睛,亮得放光。


    他隻當她是怕了,臉色愈發沉下來,“不聽話自然是要揍的”


    她眼圈一紅,拉著他的衣襟,眼神巴巴的,“那那你揍完我,還喜歡我不”


    他再繃不住,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真夠不害臊的”


    “你說你說”她不依不饒,也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害臊,小孩子不是常常這樣問大人你還喜歡我不


    他無奈,又好笑,“當然,快去換衣服”


    “嗯我去了”風一樣來,又風一樣去,卻已是兩樣心情。


    這麽一折騰,早起也變成晚出了,她奔上樓,暗暗詫異,按道理,媽媽這時候早該準備好了,怎麽這時候還在房間沒出來


    她走到媽媽房間門口剛要敲門,隱約聽得裏麵有哭聲。她急了,用力拍門,“媽媽媽媽,你怎麽了”


    裏麵遲遲不給她開門,她更急了,“媽你別嚇我媽,開門”


    終於,門從裏麵打開,舒慧明顯臉上有淚痕。


    “媽,出什麽事了”她閃身進去,除了桌上淩亂的幾本書,並沒有其它異狀。


    “沒事,就是想起一些舊事了,沒關係,吃早餐了嗎吃了的話咱們出發吧。”舒慧擦擦眼淚道。


    “哦,真沒事嗎”塗恆沙走到桌邊,發現一本書底下露出一張照片的一角。


    她把照片抽了出來,隻瞥到一眼,還沒看清照片上的人是什麽樣子,舒慧就衝了上來,將照片搶走了


    照片上是個小男孩。


    “媽,這誰啊”她從沒在家裏見過男孩照片。


    “沒誰。”舒慧把照片重新收好,“準備準備,去監獄吧。”


    她無法,畢竟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和舒慧匯報。


    “媽,那個我今天不是要去監獄采訪嗎”她尋思著怎麽說。


    “嗯,我知道。”


    “有人和我一起去。報社的文字記者。”


    “嗯。”那是當然,舒慧收拾起來很快,轉身看到她還在磨嘰,“你怎麽還不去換衣服再磨蹭就晚了”


    “”她這不是有話說嗎


    “快去”


    “”好吧好吧,那就這樣吧,她最後補充了一句,“就是我以前提過的粟老師。”


    “知道了。”舒慧表示。


    塗恆沙於是迴去換衣服了,想到可能會見到父親,她還是精心打扮了一下,化了個淡淡的妝。


    攙著媽媽到樓下的時候,粟融歸先一步上來,禮貌地叫,“阿姨早上好。”


    “小許”塗恆沙開心地搖搖手打招唿,而後道,“媽,這就是我報社同事。”


    舒慧也笑著點頭,“小夥子好。”


    “阿姨請上車吧。”粟融歸請舒慧母女倆上了車。


    舒慧這個年紀,有種見了俊俏小夥子就歡喜的通病,上了車便問開了,諸如小夥子多大了家裏幾口人啊弟弟妹妹多大了家裏老人身體可好啊


    聽得一旁的塗恆沙都不好意思了,悄悄扯舒慧衣服,“媽,您查戶口呢”


    舒慧笑笑,“小夥子以後多上家裏來玩兒。”


    “好”粟融歸答應得可爽快了,換來塗恆沙一記瞪眼。


    三人到監獄,粟融歸和塗恆沙是出示的記者證,舒慧則是作為犯人家屬進入。


    在等待塗成功出來的時間裏,塗恆沙握著舒慧的手,隻覺得兩人的手心裏都緊張得出了汗。


    另一隻手忽而一暖,被一隻大手包裹住了。


    想到媽媽就在身邊,她慌忙把手抽出來,又瞪了他一記。


    這時,獄警卻出來了,告訴他們,塗成功並不願意見他們。


    塗恆沙隻覺得那隻緊緊摳著她手的手指都鬆了下去。


    “那他還好嗎”舒慧整個人都軟下來了一般,無力地靠在塗恆沙身上。


    “他挺好的,身體狀況不錯,也遵守紀律,積極改造。”獄警道。


    “那就好隻要好就好”舒慧眼裏的緊張感消失了,緩緩點著頭,對塗恆沙道,“那我就先迴去了。”


    “媽,您一個人迴去”塗恆沙頗為不放心。


    “沒關係,我又不是小孩子,也沒老到走不動,我自己慢慢迴去,你們忙工作。”舒慧微微一笑,眼角點點淚花。


    “媽,那您小心點。”塗恆沙有些揪心。


    “沒事沒事,放心。”


    舒慧沒有見到塗成功,但塗恆沙終究是見到了的。


    那是在采訪完家屬會見的場麵之後,在見過了犯人和家屬或相看淚眼,或執手大哭之後,塗恆沙和粟融歸來到大活動室和犯人一起度中秋時見到的。


    獄警指著一個人男人告訴她,“那就是塗成功。”


    塗恆沙遠遠地看著那個穿著囚服,一身清瘦,岣嶁著腰,頭發花白的男人,無法把他和自己臆想中任何一個父親的形象聯係在一起。


    五十五歲,卻已經老成了這般模樣。


    她眼角的餘光掃過身邊的粟融歸,下意識地便覺得自己矮了一截,腳步往旁邊挪了挪,眼前閃過粟振的形象。粟振,五十九歲,發須依然黑,腰板挺直,笑聲爽朗,舉手投足尊貴儒雅。


    她站在活動室這頭,塗成功在活動室那頭,他們之間隔了大約十幾米的距離。


    她無法邁步朝他走近。


    一步也走不過去。


    她想,這大約是一生的距離了。


    可她卻再也無法靜心,那個岣嶁的清瘦的背影,始終牽引著她的視線,亂了她的心。


    她神遊天外地拍著照片攝著像,有一迴差點被線絆倒,還是幹警把她扶住才不至於闖禍。


    “行不行不行我來。”在一旁邊采訪邊寫稿子的粟融歸過來問她。


    她搖搖頭,打起精神重新推動攝像機。


    一邊逃避,一邊被吸引,在采訪快結束時,那麽巧的,她居然還是和他撞到了一起。


    她就站在他身後。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白發的根數,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膏藥的氣息。她心口一縮,為什麽貼膏藥哪裏受傷了嗎


    她張了張嘴,半晌也喊不出一個字來。


    她呆站在那裏,看著那人漸走漸遠,馬上就要走出她的視線,她張著嘴,喉嚨已痛,仍是叫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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