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縉穩坐在前麵,蒼老深沉的雙目盯著謝雲,對於謝雲這個孫女,禁不住想念遠在江南的妻子。


    謝雲收了幾分笑,轉而又行禮:“請祖父,阿爹阿娘安!”


    “這還算個樣子。”謝名江稍稍滿意了些。


    “於歸,過來叫祖父瞧瞧。”謝縉笑眯著雙眼,向謝雲招了招手。


    謝雲漫步至謝縉跟前,將臉湊了過去。


    謝縉那寬厚粗糲的大手拍了拍謝雲的肩。


    “好,好,甚好!”


    “祖父何意?”


    “平安歸來,毫發無傷,如此不是甚好?”謝縉反問道。


    “祖父說的沒錯,對了祖父,祖母在江南可還好?身子是否硬朗?”


    “你祖母在江南很好,身子康健,於歸不必掛念。”


    “那為何祖母卻未來帝京?”


    “一路舟車勞頓,我怕你祖母適應不及,傷了身子。”


    “也是。”謝雲點頭附和。


    “於歸此去蘭陵,是為的宜室?怎麽未見宜室歸來?”謝縉納悶出聲。


    “宜室在去蘭陵的路上被人襲擊,身負重傷,幸而被一江湖人所救,故而才留性命。宜室不肯歸,是因為……”謝雲上前一步,俯身在謝縉耳畔輕語。


    謝縉聽聞,眼底閃過一抹震驚,臉上的褶子都開始微微顫動。他的大手用力抓住椅把,眼眶裏逐漸蓄起淚水。


    “祖父莫要激動,眼下尚未明朗,不宜定奪,若是空歡喜一場於您身體大大不利。”謝雲出言勸慰。


    “對,對,於歸說的對,我要保住這把老骨頭,等到那一日!”


    “於歸,你適才說宜室遇襲,那你可有查出什麽線索?”謝名江眉頭輕皺,語氣裏掛著擔憂。


    “影子並未查出蛛絲馬跡,但那接單的七聖門卻已被我命影樓滅了滿門。”


    “兒啊,一路奔波,可有餓否?”陸連夏起身過來,拉起謝雲的手,關心道。


    “嗯,阿娘一問,才覺出自己餓了。”


    “阿姐,你的裙擺怎麽撕了一塊兒?”謝夭眼睫一垂,驚唿一句。


    “從蘭陵迴來帝京的路上,遇襲了。”謝雲明白,自己遇襲,是瞞不住的。


    “什麽!”謝名江當即站起身,眼裏寫滿了怒火二字。


    一次便罷了,兩次,三次!真當他們謝家無男兒,竟如此囂張欺辱!到底是哪個混賬這般的不知天高地厚!


    謝名江心想。


    “緒江,晚些時候,陪阿爹去書房說幾句話。”謝縉適時張口。


    “是,阿爹。”謝名江拱手。


    “那阿姐可有受傷?”


    “本該受傷的人是我,但卻是陌蘇替我挨了。”謝雲眼眸半斂,遮住了眼底的思緒。


    “那驚鴻世子如今怎麽樣了?”


    “有外祖研製的金瘡藥在,他還能出什麽大事?”


    “於歸,你與陌家那小子是怎麽一說?”謝縉插了句話。


    “宮宴之上,百官麵前,親自麵上,求賜婚旨。”


    “我還以為,你是記起來自己與他的昔日情事。”


    “我記不起來,和他在一起時,腦海裏總是會閃現自己與他曾經的零碎畫麵,但過後又總會忘記的徹底。”


    “於歸,嫁過去後,好好待陌蘇,他對你用情至深!”謝縉語重心長道。


    “用情至深?”謝雲望著謝縉,謝縉默聲點頜。


    他哪裏用情至深了?她怎麽沒有看見?


    一時間屋內外都是一片寂靜,關於謝雲與陌蘇曾經的那些事情,眾人緘默無言。


    “於歸,一會兒吃過飯便早些休息。”陸連夏開口心疼道,打破了這份寂靜。


    “好,阿娘。”謝雲扭頭應聲。


    夜晚,書房。


    “阿爹。”謝名江進了書房,向謝縉行了一禮。


    “嗯,過來啦。”謝縉望向謝名江。


    “阿爹何故晚上找兒子來書房?”謝名江不解。


    “你可知,今日於歸迴來時,在我耳邊說的什麽嗎?”


    “難不成是關於長臨?”謝名江大膽猜測。


    “不錯,的確如此。”謝縉繞過桌子走出來。


    “長臨身在蘭陵?”謝名江激動道,眼眸裏閃爍著淚花。


    “嗯,不過是被囚禁罷了。”謝縉歎口氣。


    “囚禁?這世間誰能囚禁他?”謝名江聽了這話隻覺得滑稽。


    忽而,謝名江臉上的笑一僵,逐漸嚴肅了起來。


    “能囚禁他的除了高位上的那個人,還有誰可以做到?長臨定是與他交換了什麽,才會這般心甘情願的讓他囚禁。”


    “緒江,你說的不錯。再者,兩年前於歸從北疆歸來,路上暗殺不斷,險些丟了性命,我一直覺得蹊蹺。宜室去蘭陵尋找長臨,於歸從蘭陵迴來,這樁樁件件,無不讓人深思。”


    “阿爹,這到底是誰看謝府不順眼!”


    “豈止是政敵,隻怕高位上的人也看著礙眼,諸位皇子都已弱冠,奪嫡之爭隨時都會發生,我若猜的不錯,這背後應該也有這些皇子的手筆。”


    謝縉的一番話,瞬間點醒了謝名江。


    “謝家樹大招風,各派勢力都想拉攏,高位上的那位更是忌憚。”


    “兒子明白。”


    “這些年來,咱們謝家的孩子,在這帝京舉步維艱,處處謹慎,於歸更是不惜毀掉名聲。緒江,這世間哪個女子不重聲譽,於歸為謝家犧牲太多了。當年的重陽宮宴,唉……”謝縉搖了搖頭。


    “高位上的那個人,始終信不過謝家……”


    “不,他是想信卻又不敢信。”謝縉轉身對謝名江說道,語氣肯定,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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