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龍今天,難得睡了一個懶覺。


    今天,不用天不亮就出門去送黃鱔,也不用趕著去各個鄉鎮賣書包。


    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


    他現在,先達成這個小目標。


    睡也睡到自然醒了,數錢也數到手抽筋了。


    沒辦法,這段時間賣書包,是零售,賣的錢,全是小零碎,最大麵額才十元,小的麵額一元兩元,一毛兩毛不計其數,甚至還有不少一分兩分。


    這都是錢啊。


    徐二龍清點了大一些的麵額,那些毛毛錢和分分錢,他不想管了。


    張金芳幫著過來數這些,這一分兩分,也是錢啊,鄉裏為了幾分錢一個的雞蛋,都會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憑什麽不清點?


    張金芳如願以償的,也數錢數到手抽筋了。


    昨天鬧離婚的那點不快,早就拋之腦後。


    零零總總的清點下來,拋除開支和成本,他現在差不多,賺了快六千塊錢了。


    徐二龍數了一百塊錢,遞給張金芳:“媽,這些錢,你拿著。”


    張金芳連連擺手:“你拿錢給我做什麽,上次你給我的錢,一直沒用,還在床底下藏著呢。”


    徐二龍笑道:“媽,這給你的,你就收著好了。以前,我不敢給你太多錢,主要是怕你心軟,怕徐家的那些人,來找你麻煩找你要錢。”


    張金芳認真道:“不會,我兒子掙錢這麽辛苦,起早摸黑的,我再傻,也能明白,顧好自己的兒女,才是最緊要的。”


    “你能想明白就好,這些錢,你就揣著吧,錢是人的膽,你有了錢,就有底氣,平時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我不要,我拿著錢,這村裏也沒用處,吃的穿的,你都買迴來了。”張金芳說的是實話。


    她幾乎都呆在村子裏,村裏也沒小賣部,她也沒東西需要買。


    而其它的日用品,徐二龍天天從城裏迴來,買得挺齊全的。


    “你拿著吧,省得別人說,我掙了錢,卻不給你錢用。”徐二龍笑。


    “誰說沒給我用?”張金芳有些生氣:“難不成,你每次給我錢,我還得四處嚷嚷?”


    再三推托下,徐二龍還是強行把一百塊錢塞到張金芳的手中。


    徐小玲過來,看著二龍在給媽媽錢,她也笑道:“二哥,那我也要錢,你給不給我。”


    “給。”徐二龍指著那些零散的毛票:“這一堆,全給你。”


    別給這一堆錢,全是一分兩分,一毛兩毛的,這聚沙成塔,可不是個小數目,加起來,也有幾十塊錢。


    “你給她這麽多幹什麽?”張金芳心痛。


    這在農村,一個家庭,也要用上幾個月。


    一般給小孩子錢,給個五毛,就算頂多的了。


    徐二龍道:“媽,小玲長大了,她應該有零用錢可以安排。”


    小姑娘長大了,想買些什麽頭花,買些內衣,或者買些零嘴什麽的,不可能還伸手找大人要吧?


    “你就慣著她吧。”張金芳笑,發自內心的舒坦。


    三人吃過雞蛋麵,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徐二龍起身:“媽,我們去公社吧。”


    這離婚手續,還得交到公社,蓋上章,才算正式斷絕關係,而且,還要叫上徐冬生這一當事人。


    徐冬生一家,今天誰都沒出門。


    徐二龍敲了好半響的門,徐冬生才出來。


    他的額頭,纏著布條,看樣子,昨晚傷得不輕,被徐春生打的。


    徐二龍一點也不同情,自己做的孽,自己該承受。


    “走吧,去公社,落了手印,算是徹底把這個婚離了。”徐二龍麵無表情。


    徐冬生看著他,那表情,恨不得將徐二龍給撕碎。


    徐二龍道:“你別這麽看著我,你的醜事,不是我捅出去的。”


    徐冬生一整臉,頓時扭曲,咬牙切齒,顯得有些猙獰。


    隻怪昨天沉不住氣,看著周鳳茹挨打處於下風,下意識的上前維護,這才引發風波。


    他抬眼,看向那邊的張金芳。


    她和徐小玲站在一起,離得遠遠的,不肯過來。


    一家四口,一前一後,向著公社走。


    村裏的人,看著田埂上四道人影。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一家四口走親戚呢。


    “看,徐冬生他們一家四口,他們和好了?”


    “這也能合好?”


    “合好個屁,這是去公社離婚,要公社蓋章才算。”黃正農家的,在一邊,作著補充說明:“關我家的蓋了章不算。”


    在地裏鋤頭種莊稼的眾人,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也不知道是增加一點手掌的摩擦力,還是純粹嫌棄人。


    從公社出來,徐冬生看著手中的解除婚姻的證書,有些恍惚。


    他,真的跟張金芳離了婚?


    從他有意識起,他就知道,張金芳,是他家撿來的人,是以後給他當媳婦的。


    對於這個比他大兩歲的童養媳,徐冬生一直沒瞧在眼中。


    他隻把她當作家裏的私有物品,把她當作勞力,就像家裏養頭牛一般。


    就算張金芳為他生兒育女,為他操料家務,他都當作理所當然。


    可現在,這一張離婚證書,徹底斷了兩人的關係。


    他才意識到,張金芳,不是他家的私有物品,她不是一頭任勞任怨的老黃牛。


    他沒反思,是自己的錯誤。


    他把一切過錯,怪罪在徐二龍的身上。


    如果,這個孽子,不鬧著分家,不鬧著搬出去做,張金芳,一輩子都不會說出離婚這種話。


    他看著徐二龍,恨聲道:“我真後悔,生了你這麽一個孽障。”


    張金芳身子發抖,沒想到,她九死一生生的兒子,在這個當爹的眼中,居然是孽障。


    徐二龍不屑的嗤笑:“不,你應該後悔,是生了徐大民這麽一個孽障。”


    “如果沒有他的存在,估計,我們還會繼續把你當作一個好父親崇拜。”


    “如果沒有他的存在,估計,我媽還會把你當作好男人,巴心巴腸的對你。”


    “如果沒有他的存在,估計,幺爸還會認為你是一個好兄長,不會兄弟逾牆。”


    一樁樁,數落得徐冬生無言以對。


    “夠了。以後,老子就當沒你們這些人。”徐冬生將手中的離婚證書,撕得粉碎,大踏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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