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東珠一個激靈便醒了過來,感覺脖子上有個軟膩膩的東西在纏著她。


    她迷糊中扭過頭,就看到二寶穿著單衣,赤著胖腳丫,整個小身子粘在她後背,小胖手軟膩膩纏在她脖子上。


    “娘,二寶肚子餓。”


    夏東珠看到她一顆心都融化了,咧開嘴就笑,怕她冷,急忙將她整個小身子都抱進懷裏。


    “昨晚撐成那樣,今早這麽快就餓了?”


    二寶重重點頭,“昨晚舅舅不給二寶飯吃。”


    耳邊立馬傳來蕭長荊輕哼的聲音,就像美夢被驚醒,帶著起床氣。


    “少告狀,昨晚再吃,你的肚皮就要撐開花了。”


    夏東珠急忙轉過頭,見蕭長荊也醒了,一副懨懨的樣子,好像沒睡醒。


    其實夏東珠方才一動他就醒了。


    她直接伸出手探上他的額頭,昨夜起燒,她將退燒藥給他灌下去後,自己竟然趴在榻邊睡著了。


    她的指尖依舊溫涼,蕭長荊又僵著身子沒敢動。這個小女人一碰他,他渾身就如觸電。


    夏東珠根本沒察覺他的不自然,放下手,心情極好。熬過了第一天危險期,以後隻待好好靜養就是。


    “殿下已經不燒了,今日好好用飯,傷定然能大好。”


    夏東珠臉上的笑容也似感染了蕭長荊,他聞言,唇角愉悅地勾了勾。


    “大寶,在床上待著,別跑下來。”


    夏東珠一轉臉就看到大寶也要溜下床,立馬阻止。


    孩子穿的單,雖然屋裏地龍燒得很旺,但晨起天涼,孩子易受涼。


    夏東珠抱起二寶就站起來,突然身子一歪,她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就向蕭長荊倒去。


    蕭長荊本能地一抬身,手忙腳亂地撐住她,二寶滑下來夾在二人中間,夏東珠幾乎與蕭長荊臉貼臉。


    二人唿吸相聞,眼睛都瞪得老大。


    “腿麻了。”


    夏東珠喘著粗氣嘀咕一聲。


    蕭長荊一張神仙俊顏瞬間泛紅,他眸光閃爍,也是輕輕一聲,“先站穩,將孩子抱起。”


    如今他微側著身,一手支在榻上,一手扶在她腰際。觸手的細膩柔滑,讓他心猿意馬。


    二寶幾乎是吊在夏東珠身上,她手纏在夏東珠脖子上,屁股對著蕭長荊,很不自在地扭了扭。


    “娘,二寶要掉下去了。”


    夏東珠好笑著,先抱起她,然後直起身,活動了腿腳。整個腿木的找不到任何感覺。


    大寶早已溜下床跑過來,站在蕭長荊榻邊,大眼睛忽閃忽閃。


    站了好一會,夏東珠才找到感覺,她彎下身又抱起大寶,“都先到床上,娘給你們穿衣服。”


    她抱著大寶二寶一瘸一拐別扭地走到床邊,將兩個孩子放到床上,她自己也倒下去,突然伸手就撓向大寶二寶的咯吱窩。


    大寶二寶嘴裏哈哈笑著,小身子在床上打著滾,娘仨兒便在床上鬧著,屋裏笑聲不斷。


    蕭長荊滿頭的冷汗,剛才牽動了傷口,如今正鑽心的痛。聽到床上的笑聲,他抬眸望去,見三人在床上滾成一團,一雙雄獅般漂亮的眸子滿滿都是柔意。


    這樣的氛圍是他不曾經曆的。


    如今他冰冷呆板的生活中終於有了絲煙火氣。


    福公公端著雞湯美滋滋地挑開簾子進屋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副畫麵。


    床上娘仨個鬧著,笑聲不絕。


    爺呆呆地看著,入了神入了魂。


    眼中滿滿都是羨慕。


    福公公心裏在歎息一聲。


    老王爺去世的早,爺在五歲時被暗害中毒,一直備受折磨。從不曾經曆過這般在普通百姓家最平凡不過的快樂。


    夏東珠一眼看到福公公,立馬笑著抱住兩個孩子,“好了,不鬧了。再鬧下去,手腳都要涼了。來,趕緊穿衣服。”


    蕭長荊也淡淡收迴眼光,瞟了福公公一眼。


    福公公端著雞湯笑嗬嗬的,“殿下,王妃送來的雞湯,一會早膳就送過來了,你是先喝雞湯,還是和早膳一起吃。”


    蕭長荊點頭,“將雞湯給孩子喝,我用早膳就好。”


    福公公應一聲,將雞湯放到榻前小桌上,“這盅雞湯能盛四碗,不如爺與夏娘子和孩子們各一碗。”


    “好。”蕭長荊從善如流,心情極好。


    用過早膳,大寶二寶照例被福公公送去了王妃的雲秀苑,盡管兩個孩子對夏東珠非常不舍,但心裏也明白,娘有事情要做,不能老纏著她。


    兩個孩子走後,夏東珠靜靜地站在蕭長荊榻前,“殿下,我也要迴去了。”


    “嗯。”蕭長荊淡淡地輕嗯一聲,他雖然沒有像孩子那般表現出濃濃的不舍,但臉子還是顯得不高興。


    二人昨晚既然挑明了關係,夏東珠便覺得不能瞞他,免得他派察子跟著她,什麽事都從察子嘴裏報給他,不如她自己親口說。


    “我今日要去看看‘濟世堂’韓先生和杜掌櫃,還要去看看魏禹,他肺疾一直沒好,我還需為他行兩次針。”


    “今晚還來嗎?”


    蕭長荊抬起頭殷切地看著她。


    夏東珠抿抿嘴,“殿下,我不能常來,你身上的傷隻需靜養便可,福公公他們已經能照顧好你。”


    這是婉拒。


    蕭長荊臉子立馬很難看,垂下眼,就像受了委屈鬧別扭的孩子。


    “那你趕緊走,別讓爺看著心煩。”


    夏東珠卻站著沒動,故意歪著頭看他。


    蕭長荊忍不住又抬起頭,與她目光一觸,他臉子泛紅,直接對她擺擺手,“快走,別礙爺的眼。”


    真是口是心非的家夥。


    夏東珠又笑著叮囑,“殿下若好好用藥休息,三兩天就能下地走了,若有時間,我便再過來。”


    說完,夏東珠也似羞了,轉身跑了出去。


    東城將她送至後門,從懷裏掏出一塊腰牌遞過去。


    “夏娘子,爺吩咐的,青城王府的腰牌,今日迫不得已將你從後門送出,以後你再到王府,直接亮腰牌進入便可。無人阻攔。”


    夏東珠覺得這腰牌用不著,因為她並不打算常來王府。


    不管外界怎樣傳言,也不管她與蕭長荊怎樣心意相通,她都不打算太過招搖地與他在一起。


    那不是她做事的風格。況且男女之事應該順其自然,情到濃時無怨尤,愛到深處心不悔。有些事,沒必要刻意。


    她推了推東城的手,“麻煩東城侍衛告訴殿下,他已經給了我想要的東西,這個腰牌我便不收了。若有急事,我會吹響哨子。”


    說完,夏東珠從脖子裏拽出哨子給東城看了看。


    東城頷首,對她拱拱手,“夏娘子慢走。”


    夏東珠微一點頭,毫不遲疑抬腳就走。


    剛轉到寬闊的大街,就聽到身後傳來疾馳的馬蹄聲,好像人不少,馬蹄聲震震,風卷殘雲,帶著一股磅礴氣勢。


    夏東珠急忙往路邊一閃,轉過身。


    就看到一群穿著京畿大營軍服,外罩銀色亮甲的官兵騎馬奔過來,行色匆匆,領頭的正是夏大將軍府的夏重明。


    夏東珠一看到他就想到剿匪的事。


    如今蕭長荊受刑臥床在家休養,蕭玉翀就等不急要出兵剿匪了嗎?這個時機他選的真好。


    因為無人能再攔他,壞他好事。


    夏重明也看到了夏東珠,他急忙一扯韁繩,急馳的駿馬立馬在她麵前停下來。


    他身後所有的隨從瞬間動作一致地停下來,個個英氣勃發,眼睛都透著亮光。顯出了極好的素養。


    夏東珠知道她二哥掌著京畿大營三萬騎兵,那是京畿大營的精銳。人人都說京畿大營的兵將都是城中貴族世家的紈絝子弟,進入兵營,就是為了混日子,根本不堪大用。


    可她二哥所帶的三萬騎兵,卻是能以一抵十的驍勇戰將,與夏家軍有得一比。


    “夏娘子這是安然無恙了?”


    夏重明看到夏東珠就調侃,知道皇城司已經將人都放了,太子殿下也脫離了危險。隨著青城王被打,此事便翻篇了。至於緝拿真兇,那是皇城司的事。


    夏東珠笑著對他福了福,“多謝夏二將軍關懷,你們這就要出京剿匪了嗎?”


    蕭玉翀向皇上請命剿匪之事已不是什麽秘密,京中老百姓都知道。


    說起剿匪,夏重明臉色凝重了些,也不怕告訴她。


    “二皇子已經向皇上請命,我們三日後就出發。”


    夏東珠垂下頭,在前世,他二哥帶領的三萬先鋒營都折在了雲蕩山,她二哥一身重傷,命在旦夕,被抬迴京。身體即便恢複也再不能上戰場殺敵,幾乎成了廢人。況且他對三萬弟兄的愧疚始終折磨著他。


    他也就此錯過了鄭雪,成了終身遺憾。


    “夏二將軍可是做好了萬全準備?”


    夏東珠眼裏透著擔心。


    夏重明意氣風發,感激地對她抱了抱拳,“多謝夏娘子關心,咱們渾身是膽,上山剿匪不在話下。”


    “不。”


    夏東珠臉子立馬鄭重,“夏二將軍千萬莫輕敵掉以輕心,別忘了他們可不是簡單的劫匪,膽敢動朝廷的精鋼,若背後沒有強大的勢力,給他們十個膽都不敢。


    所以,夏二將軍一定要當成上戰場打仗一樣用心,排兵布陣,萬勿小心。千萬不能受人蠱惑,失了自己決斷的能力。要知道,你身後這些精銳,都是與你出生入死的兄弟,自當首望相助,團結一心。雲蕩山地形非常複雜,藏龍臥虎,兇險比戰場不遑多讓。”


    夏重明一時吃驚不小。


    他沒想到這小娘子竟能說出這番有理有據蕩氣迴腸的話,對她不由心生敬重。


    “多謝夏娘子提醒,在下記住了。”


    他身後的眾人都聽到了夏東珠的話,更是心生感激,都抱拳對著夏東珠齊聲道,“多謝夏娘子提醒。”


    夏東珠靦腆地笑笑,“我的家就在雪中城,對雲蕩山甚是熟悉,山上蚊蟲毒蟻甚多。若是夏二將軍不嫌,我可以為你們做一些藥包佩戴在身上。


    既能防蚊蟲,遇到危險時,將藥包集中在一起架起火點燃,還能暫時麻痹敵人的手腳,到時你們隻要將口鼻掩住就能萬無一失。”


    說到這裏,夏重明翻身下馬,他鄭重地對夏東珠一揖,“夏娘子深明大義,多謝。”


    夏東珠擺擺手,“我是南蕭人,自然希望朝廷穩固,百姓生活和樂。你們此去剿匪,生死悠關,我盡綿薄之力,理所當然。”


    夏重明抿了抿嘴,似乎欲言又止。


    夏東珠看出來他有話要講,直接道,“夏二將軍有話請講,隻要我能做到,必不推遲。”


    夏重明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敢瞞夏娘子,我大哥前些時候進宮惹怒了皇上,被青城王關進了皇城司大牢。聽說這幾日他鬧得厲害,將皇城司的牢房都快給拆了,還天天與皇城司的禁衛打架……”


    “啊?”


    夏東珠吃驚地張大嘴,“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夏將軍身上還有傷,這樣鬧下去可不好!夏二將軍是想讓我去求青城王……”


    畢竟人人都說她是青城王的外室,此刻夏二將軍是想讓她將夏將軍救出來?


    “不不不……”


    夏重明連連擺手,覺得夏東珠誤會了,“正相反,我是想請夏娘子能不能去皇城司去看看我大哥?勸勸他,讓他稍安勿躁安心待在牢裏,皇上遲早會放他出來。而我去雲蕩山剿匪一事,也不想讓他摻和。”


    夏東珠立馬醒悟,“夏將軍是因為知道了夏二將軍去雲蕩山,想阻止你,才會急躁地想出來的嗎?”


    夏重明眸光暗淡地點點頭。


    “大哥迴京路上就在雲蕩山遇襲,他覺得這是針對我們將軍府的一個陰謀,想讓我向皇上推辭,可是……如今將軍府多少雙眼睛都看著,二皇子都主動請纓,我們將軍府不能退縮,這一趟我是必須要去的。”


    夏東珠知道這就是蕭玉翀針對將軍府的一處詭計,也確實如他所說,推不掉。況且,聖旨已下,她大哥若再鬧,必然會惹其他朝臣不滿,到時候群臣彈劾,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


    “我會去勸夏將軍,不過夏二將軍一定要當心,或許這就是一場針對將軍府的陰謀,隻要夏二將軍帶著先鋒營安然無恙地迴來,才能破敵人心計,才是真正的勝利。”


    夏重明一怔。


    覺得小娘子的話玄之又玄,好像知道他此去必會有危險一樣。


    他曾雀躍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有勞夏娘子,多謝。”


    夏重明心裏有了數,再不多言,翻身上馬,抱拳,“夏娘子,保重。”


    “夏二將軍保重。“


    夏重明一扯韁繩,縱馬向城外馳去。


    他身後的兵將緊隨其後,英姿勃發。


    可在前世,除了二哥,他們一個都沒能迴來。


    夏東珠沉了眼眸。


    蕭玉翀明顯就是趁著蕭長荊重傷在身,阻攔不了他,才會如此急迫地要出京巢匪。


    而等待她二哥的就是一個陷阱。


    說不定,太子中毒案,就是蕭玉翀提前設計出來的,為的就是套住蕭長荊。抓了‘濟世堂’韓先生和杜掌櫃,牽扯出‘消食丸’,再明正言順地抓她。


    而蕭長荊肯定會替她出頭,這一頓打,或許早在他的算計之中。


    蕭玉翀,夠狠!夠毒!


    夏東珠沒心思在街上耽誤時間,快步去了‘濟世堂’。


    ‘濟世堂’的夥計一看到她,眉開眼笑地奔過來。


    “夏娘子,‘福臨堂’的王大夫早上來過了,為韓先生和杜掌櫃整骨接上了腿,說將養個把月就能慢慢下地走路了。”


    夏東珠聞言大喜。


    “真是太好了,快帶我去看看韓先生和杜掌櫃。”


    夥計飛快地前麵帶路,體貼地為夏東珠撩開了內堂的布簾子。夏東珠一進去,就看到韓先生和杜掌櫃靠著軟枕坐在床上,兩條腿被從房梁垂下的繩子吊起,腿上綁了厚厚的紗布。


    他倆一看到夏娘子,不約而同拱拱手,“多謝夏娘子為我們去勸說王大夫。”


    夏東珠笑笑,知道定然是王大夫在他倆麵前說了什麽,她不以為意地擺擺手。


    “王大夫也不是硬心腸之人,隻不過脾氣怪,有難言之隱罷了。”


    杜掌櫃嗬嗬笑,“王大夫對夏娘子讚不絕口,那老怪,我還從未見他對誰服過呢?想必夏娘子對症下藥,治好了他的怪脾氣。”


    夏娘子並未想著瞞他們,“王大夫事母至孝,他老母親年輕時辛苦勞作,得了極重的風濕寒疾。王大夫一直自責不能為老母親祛疾,甚是痛苦,久而久之脾氣就顯得怪異。”


    “我不過是用銀針為老夫人疏通了氣血,減輕她的痛苦。王大夫來為韓先生和杜掌櫃整骨接腿,不是我所求。王大夫本心不壞,醫者本分,他是心甘情願來的。”


    “原來如此。”韓先生輕嚀一聲,“他分文不收,隻道是為老母親行善祈福,都是夏娘子的仁義,感動了他。我二人也是托夏娘子的福,多謝了。”


    韓先生朝她拱拱手,夏東珠被說的不好意思了,“韓先生可羞煞我了,我不過是做了一個大夫該做的。你二人也是受我所累,若不是我做‘消食丸’……”


    夏東珠心有愧疚,她總覺得韓先生和杜掌櫃是受她連累,是蕭玉翀要對付將軍府和蕭長荊,他倆不過是殃及池魚。


    可這話她不能說。


    韓先生和杜掌櫃急忙擺手,“夏娘子不必再說,此事也不可再說,咱們行醫之人,但求問心無愧。”


    夏東珠歎息一聲。


    臨走的時候,夏東珠又讓夥計給她備了不少藥,她二哥三天後就要出京,她必須盡可能地多做一些藥包,她隱隱感覺,一定能用得著。


    迴到醫館,藍姑姑對她經常的夜不歸宿似乎早就見怪不怪,這丫頭向來膽大的很。


    夏東珠一抬眼就看到藍姑姑和西就正坐在屋外的廊沿下,一個抱著一個大碗正在吃麵條。


    藍姑姑看到她,眼皮一翻,“你是根本不當這兒是家了,說走就走,說不迴來就不迴來,幸好有西就陪著我。否則,你娘老子我被狼吃了你都不知道。”


    西就放下碗,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


    她是青城王的侍衛,卻時常賴在這裏,這說不通。可她跟爺請求跟隨夏東珠的話,她又不能說。


    “夏娘子,我……”


    “西就,多謝你了。”


    夏東珠好像沒看到她的局促,臉上笑的非常親切。


    “西就,幹趣你認我娘做幹娘,或許咱倆結拜為異姓姐妹算了。以後我去求求殿下,讓你常住我家,不用再迴王府了。”


    西就一詫。


    藍姑姑立馬放下碗,眼睛冒著光,轉身就抓住西就的手,“西就丫頭,你若是我的幹女兒,我可就要高興壞了。”


    西就摸了摸腦袋,有點羞漸,“藍姑姑和夏娘子不嫌棄我是個孤兒?我除了有一身武藝,別的也沒啥出息……”


    “嘿,”藍姑姑拍了她一下,“天下最沒出息的就是我那個蠢兒子,我今生能有兩個女兒,死都是要笑著的。”


    說幹就幹,夏東珠立馬雀躍起來,兩個巴掌一拍。


    “趕緊擺香案,我與西結為異姓姐妹,西就再認我娘做幹娘,兩全其美。”


    “哈哈哈。”藍姑姑高興地哈哈大笑。


    西就卻紅了眼睛,“我自小是被殿下救起的,都不記得自己父母的樣子,沒想今生我還能有家,有娘,有姐姐,真是好福氣。”


    夏東珠心有淒淒然,一攬她肩頭,就將她拖進了屋。


    隨後‘濟世堂’的夥計拉著車就送來了藥材。


    藍姑姑皺起眉,“丫頭,你還不驚心?這剛脫了牢獄之災,你這是又要做‘消食丸’?”


    每次‘濟世堂’送來藥材,丫頭就做‘消食丸’,如今一提到它,就有點心驚肉跳。


    “娘,我這次不做‘消食丸’,一會我分好藥材,你和西就妹妹幫著研磨,我要做藥包。將軍府的夏二將軍就要出京剿匪,娘是知道的,雲蕩山蚊蟲蛇蟻多,我做些藥包讓他們佩戴著防身。”


    藍姑姑一聽鬆了口氣,“丫頭心是真好,卻無好報。天老子不公平。”


    西就卻深了眼,她的目光與夏東珠一觸。


    夏東珠意味深長地對她點點頭。


    西就抿緊了嘴,“娘,聽姐姐的總不會錯。”


    藍姑姑歎息一聲。


    忙了一個多時辰,夏東珠分好藥材,看到藍姑姑和西就忙起來,她提著藥箱又要出門。


    藍姑姑立馬又嚷嚷道,“丫頭,我們倆忙著,你又要去哪兒?”


    夏東珠目光幽幽地看著門外,“我去看看魏禹,他的肺疾該紮針了。”


    藍姑姑聞言抿唇不再阻攔,隻重重歎息一聲。


    夏東珠到了朱雀大街,來到魏禹的府邸,卻看到大門上掛著大紅的綢緞,門上貼著喜字,她一驚。


    是魏禹與肖小姐要成婚了嗎?


    她在門外躑躅了一會,想了想,還是一腳跨進去。


    魏府果然喜氣洋洋。


    紅綢喜字大紅燈籠高高掛。


    原本魏禹的府中丫環仆從都很少,可現在一眼望去,穿梭其中的都是人,都很陌生。


    有個端著水果盤的婢女看到她,覺得麵生,不由上前尋問,“不知小娘是要找誰?”


    夏東珠溫和地笑了笑,“我是大夫,來為魏大公子治疾。”


    “哦。”小婢女神情一下子暗淡下來,也不再問夏東珠了,轉身就走。


    夏東珠有點莫明其妙。


    魏禹是這府裏的主人,怎麽小婢女好像對他很不熟似的,臉上一點都沒有對主人的尊敬。


    “你來這裏做什麽?”


    突然聽到魏家婆母王氏冷硬的聲音,夏東珠急忙迴過頭。


    就看到王氏穿著嶄新的紫淩紋新襖子,頭上戴著金簪,插著步搖,臉上擦脂抹粉,一副富態的老夫人模樣。


    她的身後倒是跟著一群丫環婆子,個個臉帶喜氣,夏東珠都認識,都是雲起鎮魏家的老人了。


    夏東珠對著王氏福了福,“我來看看大郎,他的肺疾,該行針了。”


    王氏聞言臉子沉了沉,卻並沒有像之前那樣開口訓斥,而是眼光有些閃爍。


    似乎斟酌了好一會,才抬起頭冷硬地說。


    “我兒子挺好,不必夏娘子費心,請迴吧!這裏不歡迎你。”


    夏東珠頷首,“魏禹的肺疾還差兩次行針,我就能完全治好了。待治好了他,我不會再踏入魏府一步。若治不好魏禹,我是不會離開這裏的。”


    “你……”


    王氏似乎見識過她的執拗,被氣的臉子一青。


    “你還要不要臉子了?今日魏府有喜,我給你留麵子,不強行趕你走,免得太難看。你若想鬧,我也不怕你。”


    夏東珠臉色很平靜,“二郎死了,如今魏禹肺疾難醫,就差兩針就能痊愈。你是做娘的,難不成想看著他落下終身殘疾嗎?這樣不完美不健康的大郎,肖大小姐會不會留遺憾?我是青城王的女人,我與大郎情緣已斷,不會再纏著他賴著他。我隻求能治好他,讓他和我和肖大小姐都不留遺憾。”


    夏東珠說的情真意切,讓王氏一怔。


    “伯母,讓夏娘子為大郎醫治吧!”


    夏東珠聞言扭過頭,就看到魏嫣伴著肖芸靜靜地站在廊沿下。


    魏嫣一身的大紅綾羅,仿若新嫁娘。


    而肖芸,一身的素白,神情寡淡,心事重重。


    夏東珠眼眸一縮,難不成今日是魏嫣的好日子?不是魏禹的。


    那日刑部大堂她代為曹進嚐毒,讓曹進感動的不行,如今看來是好事已成。


    她對著魏嫣輕輕福了福,“恭喜魏大小姐了。”


    魏嫣瞅著好,冷哼一聲,卻頭一次沒有大唿大叫冷言冷語。似乎遂了心,就要嫁給曹進,性子也收斂了不少。


    “娘,我大哥的病實在不能再拖了,她能治好,就讓她治。反正她也說了,此後再跟我們魏府無關。你即便不為我哥,也要為肖姐姐著想,她將來可是要做我哥的妻子,是我們魏家未來的長媳……”


    最後一句魏嫣咬的很重,似乎是故意說給夏東珠聽的。


    肖芸聽了卻深深低下頭。


    夏東珠能看得出,她眉心緊蹙,似乎並不喜聽到這樣的話。也或者這樣的話,說的越多越是刺痛她的心。


    她是大家閨秀,與魏禹並無婚約,卻時不時地出現在魏府,已然遭人笑話。


    可情深所至,她不由自己的心。


    夏東珠慢慢走向肖芸,誠懇地說,“肖大小姐,我能治好魏禹,他是個好男人,你與他天作之合,再般配不過。我希望你們好!”


    肖芸倏地抬起頭,夏東珠卻看到她眼眸通紅,泫然欲泣,夏東珠眼光一觸她就偏過頭。


    “夏娘子請隨我來吧!”


    不等王氏應聲,肖芸就轉身走,夏東珠沒看任何人,提著藥箱緊隨其後。


    “曹大人說,你答應過他一件事。”


    魏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話是直接對夏東珠說的。


    夏東珠轉頭,望著魏嫣有些緊張,有些不情不願,卻又有求與她不得不低頭的複雜表情。


    她重重點頭,“告訴曹大人,他的事我放心上了,找個時間我會去找他。”


    魏嫣一跺腳,“明日我就要出嫁了。”


    她的意思,明日就會晚了。


    夏東珠有點好笑,“今日曹府想必正在布置婚堂,接待賓客,曹大人肯定忙的團團轉,我現在找他不合適吧?”


    看來魏嫣也知道了曹進的毛病。


    當時刑部大堂,魏嫣中毒後就被曹進接進了曹府,如今他二人匆忙嫁娶,難不成他倆已經玉成好事?這是迫不及待了。


    “夫人,我家大人說了,一會就到此來找夏娘子。”


    此時那個曾經端著水果盤碰到夏東珠的小婢女站在一邊,不卑不亢地開了口。


    原來她是曹府的丫環,難怪對魏禹表情淺淡。


    夏東珠端祥她,雖然樣子不顯傲慢,但神情拿捏得很到位。在魏府一縱丫環婆子麵前,架子端的十足。不虧是簪纓世家出來的丫頭,見過世麵,遇事不驚,大大方方。


    魏嫣一喜,聲音立馬溫柔下來,“曹大人一會就來?”


    那婢女又禮數周全地福了福,“迴夫人,大人是這麽說的。夏娘子剛一入府,大人就知道了。一會便趕過來。”


    “這可不行,明日就要成婚,今日新郎倌可不能見新娘子,不吉利。”


    王氏立馬瞪了魏嫣一眼,“有什麽急事,非要今日來見?”


    王氏顯然不知情。


    魏嫣卻衝她一嘟嘴,“娘,我們的事你少管。”


    王氏被懟得說不出話,在曹家的婢女麵前,臉子非常難堪。


    夏東珠迴過身,突然看到肖芸根本沒注意魏嫣與王氏的對話,她直挺挺地站在廊柱下,眼眸盯在花壇一處,像是走了神。


    “肖小姐,你沒事吧?”


    夏東珠關切地問。


    她覺得肖芸與之前好像不同了。


    臉上鬱氣極重,讓人看著總是魂不守舍的樣子。


    夏東珠可沒忘記那日在禦街,她奮不顧身撲倒魏禹的勇敢。


    肖芸迴過神,淡淡瞟了夏東珠一眼,麵無表情地道,“夏娘子,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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