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個兩難的問題。


    她要和二皇子鬥,將來必定會讓他伺機報複。可大寶二寶於她實在不舍。孩子對她的眷戀,她對孩子的眷戀,仿若天生的牽絆,讓他們彼此都放不下。


    夏東珠揉著醜陋的臉,嘟著嘴不說話。


    “既然還沒找好位置,那就留下來慢慢找。爺不急,也不怕別人嚼舌根。爺倒是怕,將來青城王府若有事,會牽連於你。”


    朝堂波瀾詭譎,皇上勢微,朝臣做大,不是好事。


    此番禦史台不停向皇上諫言,說他目中無人,權勢過大。再加上精鋼再一次失竊,即便拿下了二皇子的舅父,依然有人頂風作案,今日朝堂二皇子已對他發難,說他舅父是冤枉。


    他怕一旦朝堂動蕩,將來還真護不住她。


    夏東珠沉目,在前世,兩年後他就死在了邊疆。卻不知何故?她隱隱覺得,並不僅僅是他毒發。


    那時北蠻來犯,皇上命他速去邊疆徹查。二皇子已是太子。她琢磨著,他的死,會不會與二皇子有關?


    畢竟在前世,二皇子一直視他為最大仇敵。


    “殿下對我是何心?”


    夏東珠扭頭認真問。


    她希望他能如實告訴她,不要再雲裏霧裏,她也好調整自己,好豁出去幫他。


    蕭長荊挑著眉梢,“你想讓爺對你是何心?”


    “我問你呢!”


    “若爺沒有心呢?”


    夏東珠泄氣了,歎息一聲,“走吧,下去睡覺。”


    她起身就要下房簷,卻被蕭長荊伸手抓住,“爺不困,陪我再聊一會。”


    夏東珠瞅著他,隻得悻悻地坐下。


    “為何要如此問?”


    夏東珠哼一聲,“知道爺的心,我才好找自己的位置……”


    蕭長荊仰望著星空,目中沉浮不定,“爺隻有兩年的壽數,你覺得爺有資格為誰動心?”


    “我不會讓你死。”


    夏東珠皺眉瞪他,“今日我與傅先生聯手製藥,便有心得。況且,我還有銀針之術,不會讓你輕易喪命。”


    蕭長荊望著她眉心皺的如堅冰一樣濃得化不開,輕輕一笑,“你也是沒有多大把握祛除爺身上的毒吧?不過是在安慰爺。”


    他就對她這般沒信心?


    “我若真給你解了毒了呢?”


    蕭長荊眼尾撩著她,“那爺便以身相許,以謝卿恩如何?”


    夏東珠身子一僵,心‘咚咚’飛快跳了兩下。


    “那雲泥之別呢?”


    蕭長荊一下子湊近她,他俊氣逼人的臉,芳華瀲灩,幾乎與她臉貼臉,瞪著她烏黑晶亮的眸子,壓低聲音低嗔一聲。


    “你覺得你的身份對爺會是障礙?”


    夏東珠腦子‘嗡’地一聲,唿吸立馬就不平穩了。


    他說,她的身份對他不是障礙。


    那就是不嫌棄她的卑微低賤嘍!


    心裏被燒灼了一般,立馬伸手,夏東珠聲音朗朗,“君子一言……”


    “啪……”兩人手在空中一擊,以此盟誓。


    “駟馬難追……”


    夏東珠突然感到豪情萬丈,她霍地站起來,叉著腰,仰望星空,深吸一口氣。


    一顆心終於落了地。


    她果然沒看錯他,這個男人對她是有情意的。


    而她……


    她低頭望著蕭長荊,嘿嘿一笑,真是嫌到了。世上最俊的男人,盟誓要對她以身相許,她是不是這世上最豪氣的女人?


    這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養大寶二寶了。


    蕭長荊嫌棄地嗔她一眼,似乎心情也不錯,“別高興太早,小心樂極生悲,傅先生二十年都完不成的事,你以為自己輕易就可以嗎?”


    “蕭長荊,”她抱著臂,豪氣地直唿其名,“你信不信?這一生,我還真就幫定你了。不管你命長命短,我都會陪著你,絕不讓你跌入凡塵,任人踐踏。”


    蕭長荊心頭一震,斜眼睨著豪氣幹雲的小娘子,多年後,他依舊忘不掉她此時璀璨生光的眸子,說著自信滿滿的話,仿佛她就是他的救世主一般。


    讓他久墜地獄的心也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忽而攬過她的瘦腰,蕭長荊一個旋身便下了屋簷,“別說夢話,趕緊去睡覺。”


    夏東珠婉爾一笑,心情自然也好。


    突然看到東城和南轅站在門邊,促狹的眼眸,幽幽泛著綠光。


    夏東珠摸了摸鼻子,剛才的話,他們不會都聽到了吧?


    夏東珠安安穩穩地在‘錦鬆苑’住著,讓李瑜如坐針氈。


    她想盡辦法去打探消息,可‘錦鬆苑’防守嚴密,即便是她,都無法探之一二。雖然很想帶著大寶二寶前去,可她偏不想如夏東珠的願,她想見孩子也萬不能。


    大寶二寶早已纏過她幾次,想去‘錦鬆苑’看夏東珠,都被她找理由搪塞過去。


    大寶二寶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


    “小姐,鄭夫人帶著鄭雪和夏大小姐來了,已經往王妃的‘雲秀苑’去了。”


    李瑜身邊的貼身丫環雪晴跑進來,兩眼放光地看著她,“小姐,若是夏大小姐知道了夏娘子住進了殿下的‘錦鬆苑’,肯定會鬧。若是就此攪了她和殿下的婚事,那小姐豈不是就有機會了。”


    原本王妃的意思是讓夏大小姐和自家小姐一起為殿下的側妃,可皇上卻隻允了夏大小姐,王妃去求皇上都不能。王妃隻得安慰小姐說,隻要以後殿下心悅小姐,自然是擋不住的。可如今的情況,殿下似乎對那個夏娘子更青睞。


    李瑜咬了咬唇,計上心來,她臉上笑著,撫了撫自己的鬃發,“雪晴,將我娘留下的那支鬆綠石的簪子找出來。”


    此時,雲秀苑。


    夏大小姐第一次來青城王府,自然非常鄭重地向王妃見了禮。


    青城王妃是個性子善的,見到率真的夏大小姐也是滿心歡喜,拉著她問長問短。


    鄭雪偎著青城王妃,抱著她的胳膊問,“姨母,聽說表哥將夏娘子從皇城司接進了王府,她臉上的毒祛了嗎?”


    青城王妃自然不會當著夏大小姐的麵告訴她,夏娘子住進了她兒子的屋子,而自己的兒子也對她有了心思,隻得淺淡一笑。


    “聽說傅先生已經熬了解毒湯,這幾日,我也未曾去看,主要是夏娘子的臉太嚇人了。也不好去打攪她祛毒,畢竟,女子的容顏太重要了,怕她自慚形穢。”


    鄭雪一聽,和夏大小姐對視一眼,兩人臉色都很晦暗。


    “姨母,我想去瞧瞧夏娘子,不知可不可以?”鄭雪懇求地看著青城王妃。


    青城王妃一歎,“她就在傅先生的藥廬,你們替我去看看她也好,告訴她。別擔心,安心在王府住著。她的臉,傅先生一定會治好的。”


    鄭雪點頭,拉著夏大小姐便跑了出去。


    鄭雪和夏大小姐一走,青城王妃便拉住了鄭夫人,二人相攜走到內室坐在錦榻上。


    青城王妃壓低聲音,“聽說你生辰那日,府中甚是兇險,二皇子與夏二小姐出了醜事,皇上有沒有怪罪鄭府?夏娘子的臉中毒,真不敢想像,誰人這般膽大,敢在尚書府作妖。”


    鄭夫人是青城王妃的二妹,姐妹同氣連枝,兩府的關係一直很好。


    鄭夫人歎息一聲,“姐姐,你是不知道,當日夏二夫人有多麽討人厭,夏二小姐真是報應。隻是苦了夏娘子,若不是她,我們鄭府絕不能獨善其身。今日,我便是專程來謝她的。”


    青城王妃放下了心,覺得夏娘子還真是福星。


    “二皇子與夏二小姐出了醜事,想必皇上已經知曉,二皇子應該去向夏二小姐求婚了吧?沒想雲馳竟與二皇子成了連襟。”


    青城王妃感慨著。


    鄭夫人撇嘴,“姐姐,你深居府中是不知道,自從那事發生後,二皇子就跟無事人一般,根本未向將軍府求親。聽說,夏二小姐天天哭。夏二夫人以死相逼著夏二爺去求夏大將軍,想用他的軍功替夏二小姐求個正妃之位。”


    青城王妃吃了一驚,“這樣的醜事,她也敢妄想動用夏大將軍的軍功?”


    “就是。”鄭夫人不屑一聲,“我瞧著,夏大將軍和夏二爺就跟不是親兄弟一般,一個坦蕩頂天立地,一個妄狂懦弱陰謀算計。如今夏二小姐出了事,他不去鬧二皇子,偏生讓自家兄長去皇上麵前丟人現眼,這世上也真是沒誰了。”


    青城王妃也是一歎,“隻怕夏大將軍心善,會被說動。”


    鄭夫人一下子拉住青城王妃,“姐姐,如今夏大小姐與殿下議了親,便是自家人。何不讓殿下去勸勸夏大將軍,二皇子那邊,可沾不得。”


    姐妹倆一對視,都曉得其中厲害。


    青城王妃沉目細思,不由變臉,“恐怕這事沒這麽簡單,夏大將軍太耿直,就怕被兄弟拉下水。”


    若是夏大將軍被二皇子利用,那必得牽扯到青城王府。


    皇家奪位,向來殘酷。


    青城王府好不容易能獨善其身,若因此事強行與二皇子扯上關係,便不好了。


    “現在夏大將軍還未表態吧?”


    鄭夫人搖頭,“夏大將軍是關鍵,不管如何,我今日迴去也必得讓鄭燁去暗中勸說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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