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黃昏,殘陽如血。


    熙熙攘攘的渡口邊。


    胖大嬸提溜著顧萱萱、顧麒麟的衣領,將二人帶下馬車。


    因為顧萱萱一路都很聽話,所以並沒有被綁。而顧麒麟被捆了起來,動也不能動,叫也不能叫。


    一個鑲著金牙的男人從花船上下來,朝他們跑了過來,“呦,翠花,不錯啊,一下子抓了倆。”


    “你看看吧,他們值多少錢。”翠花丟下顧萱萱、顧麒麟,臃腫肥胖的身子早已汗濕了。


    男人上下打量著顧萱萱,滿意的點點頭。“不錯不錯!”


    “靴、靴。”顧萱萱禮貌地衝他作揖。


    男人被她的蠢樣給逗笑了。


    一旁的顧麒麟氣得直翻白眼。


    這個蠢貨,居然現在都沒發現他們遇到壞人,被綁架了!


    還謝謝……


    男人又給顧麒麟鬆綁,領他走了幾步,臉色就黯了下來。


    “他是個殘疾!你帶他來幹什麽?這種破相又瘸腿的男娃,送人都沒人要!我不買他!”男人氣急敗壞地在顧麒麟臉上啐了一口。


    顧麒麟嚇得一哆嗦,但心中卻揚起了希望之光。


    那他是不是可以迴家了?


    翠花虛胖的身體還在喘著粗氣,她道:“別呀,好歹是個男娃,肯定能賣個好價的。”


    “屁!他什麽都幹不了!我不買!”


    男人跟叫翠花的女人爭論了起來。


    顧萱萱趁機跑到一邊。


    待翠花跟男人發現時,身旁已經沒人了。


    “誒,那個女娃跑了!”翠花直拍大腿。


    “快找!”


    頓時,渡口的眼線全都去抓人。


    可眨眼的功夫,顧萱萱從翠花的身後竄了出來。


    她的手裏還攥著一根棍子跟一個髒兮兮的破碗。


    這是她方才用磨牙餅跟乞丐爺爺換的。


    “給……”顧萱萱將棍子、破碗遞給顧麒麟。


    顧麒麟一臉懵。


    這個蠢貨,給他這些東西幹嘛?


    霎時,男人、翠花醍醐灌頂。


    “對對對!”男人激動地抱起了萱萱,“呦嗬,你腦袋還怪靈的!居然知道讓他去當乞丐!”


    “是啊!這個男娃,多麽好的先天條件!一看就是天生當乞丐的料!”翠花衝著顧麒麟比了個大拇哥。


    顧萱萱笑得肚子都疼了。


    顧麒麟難過得想哭。


    這是在誇他嗎?


    男人越看顧萱萱、顧麒麟就越滿意,特別是顧麒麟,“這個男娃馬上就能幫我賺錢,至於這個女娃,少說還得等十年!不過十年也夠了!”


    “是啊是啊!”翠花攤開手要錢。


    男人丟了一錠銀子過去,然後跟隨行的仆從吩咐,“這個男娃還不夠慘,等會把他手腳筋挑了,買到南方。京城容易遇上熟人,他不能留在這兒。”


    聞言,顧麒麟瑟瑟發抖,臉上沒了血色。


    挑手腳筋?


    他不要啊!


    顧萱萱認可地點頭,“嗯!”


    “你嗯個什麽勁兒?”男人無語地白了她一眼。


    這個丫頭莫非就是天生壞種?


    天生當人販子的料?


    “嗚嗚嗚,求你放了我吧!我爹有的是錢,我爹是忠義侯,我求求你了!”顧麒麟作揖。


    可男人冷笑,“侯爺算什麽?就連王爺的人,老子也不是沒拐過。”


    顧麒麟心房失守,恐懼徹底將他席卷,他嚎啕大哭。


    他想跑,可一群雜役將他們團團包圍。


    幾個雜役將他抱去了烏篷船上,隨著烏篷船在水麵上漸漸遠去,男孩稚嫩的哀嚎聲傳來。


    顧萱萱衝烏篷船揮揮手,壞笑著:“債(再)、見。”


    “把她帶進花船好好養著。”男人眼神陰邪,似乎想到什麽,“今夜要拍賣雪靈的初夜,可不能耽擱了!”


    翠花匆忙把顧萱萱抱進了花船。


    ……


    皇宮。


    蕭祈禛的眸子通紅,恨得像要殺人。


    “顧家怎麽敢的?居然敢動萱萱!他們怎麽敢的?”蕭祈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渾身的戾氣四散,上位者的氣勢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蕭璟行羽睫低垂,眼中卻迸發出濃烈的恨意,“兒臣查到了,他們在陸氏住處的水井裏放了迷藥。此藥半日後,藥性便會消散得無影無蹤,他們沒有留下把柄。”


    “朕不會放過他們!”蕭祈禛咬牙切齒。


    蕭璟行將手放在心口上。


    他心裏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萱萱神通廣大,一定會平安。


    可是……


    “馬上就要天黑了,天神馬上就要降臨問萱萱的願望了!這個節骨眼把萱萱偷走,是想讓我們失信於神嗎?若是天神降災怎麽辦?”想到這裏,蕭祈禛都快窒息了。


    他可不想因此亡國!


    蕭璟行抬頭望著暮靄沉沉的天色,堅定道:“父皇,兒臣想出宮找萱萱。”


    蕭祈禛從他稚嫩的臉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認真,他雙手背後,弧度微弱的頷首。


    ……


    百壽堂。


    顧江流擰著眉,砸著桌子,“娘!你為何要對萱萱下手?萱萱畢竟是我的女兒,而且婉婉都快心疼壞了。”


    老太太渾不在意地冷嘁,“是你娘重要還是顧萱萱重要?我找巫祝算過了,就是顧萱萱在克我!倘若她走了,我的眼睛就能看見了。”


    “唉……”顧江流重重出了口氣,神情無奈。


    他終究沒說什麽。


    就在這時,玉蘭來了。


    玉蘭是老太太安插在趙可兒身邊的眼線。


    “老夫人、侯爺,不好了!麒麟少爺不見了!聽說是被一個胖女人拐跑了。”玉蘭的眼圈泛紅。


    “什麽?”顧江流騰地站起身。


    老太太的嘴唇都在顫抖,眼淚在眼眶打轉,“胖女人?不會是?”


    “胖女人?”李嬤嬤也慌了。


    發賣的明明是萱萱,怎麽變成麒麟少爺了?


    “麒麟!”顧江流二話不說就紅著眼衝了出去。


    ……


    花船。


    顧萱萱被帶進了一間布置精美,充斥著香氣的廂房。


    雕刻繁雜的拔步床上坐著一個女人。


    女人生的冰肌玉膚,上挑的桃花眼,彎而細的遠山眉,高挺的鼻梁,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隻可惜,女人坐在榻上以淚洗麵,她咬著紅唇,努力不哭出聲,像是即將要遭受一場刑罰。


    “雪靈,別哭了!誰讓你不肯答應坊主?坊主那麽疼你,隻要你肯嫁他,他怎會舍得拍賣你的初夜?”翠花尖酸地數落。


    她懷裏的顧萱萱,看到雪靈的一刹那,眼眸亮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果然在這裏啊!】


    雪靈的眼中盡是怨恨跟恐懼,她用帕子拭去眼淚,“這是……”


    她指著顧萱萱。


    翠花抱著顧萱萱,抱出了一身汗,見雪靈有興趣,忙不迭把她塞進雪靈懷裏。


    “你就當個玩意,抱著玩玩吧。老娘餓死了,要去吃飯了。”翠花甩掉了累贅,頓感身輕如燕。


    她逃也似的推門跑了。


    雪靈看著顧萱萱可愛的麵龐,被黑雲籠罩的心更加沉重,“他們這些天殺的!居然連這麽小的孩子都不放過!”


    “寶寶,你爹娘怎麽把你弄丟了?”雪靈悲憫地用臉貼著顧萱萱的臉。


    顧萱萱心疼地伸出小肉手揩去她臉上的濕熱。


    【放心,我會救你的!】


    【今晚,花船上的所有人,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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