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老太太是被抬出禦書房的。


    她的嘴巴鮮血直流,下身衣裙浸濕了一大塊,整個人如同脫骨的黃鱔,暈死過去。


    陸凝婉眼角餘光瞥了一眼,鄙夷道:“若陛下沒有其他吩咐,煩請公公將老太太抬迴宮門外。”


    “是。”禦前太監殷勤地頷首。


    他看得出來皇上喜歡顧萱萱,顧萱萱跟陸氏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忽地,清雅的龍涎香傳來。


    陸凝婉側目一看,整個人怔住。


    入目的是一位穿著孔雀藍錦繡衣袍的男子,他頭戴玉冠,腰間配著玉帶。他眉目清冽如畫,如同夜空中的星子,清澈透明,桃花眼外翹內勾,棱角分明的輪廓深沉。


    男人氣度不凡,光是站在那裏,就給人一種不可褻瀆的威嚴感。


    “梁首輔。”陸凝婉的眼睫迅速低垂,她福身。


    梁州辭薄唇輕啟,終究沒發出一個字。


    她感激道:“多謝梁首輔慷慨解囊,救爹爹一命。”


    “若無老師,我無以至今日,何必言謝?”他的清泓的雙眼溫潤,氣質清貴如月華。


    陸凝婉深深看著他,一陣鼻酸,眼圈泛紅。


    【娘親,梁首輔好看,比老山羊俊俏多了!】


    【梁首輔,你當萱萱的爹吧!】


    【爹爹!】


    陸凝婉被顧萱萱的心聲嚇得手抖,險些沒抱住她。


    梁州辭趕緊伸長胳膊虛接住顧萱萱,他麵露疑雲,“怎麽了?身體不適?”


    “沒,沒事。”陸凝婉的臉紅得充血,耳根子紅透了。


    這孩子,怎麽亂認爹?


    “我以為你會替顧老夫人頂罪,前來看看。”梁州辭冷不丁道。


    陸凝婉露出自嘲的神情,她玩笑道:“若真如此,方才被掌摑的就是我了。”


    “前路是懸崖,便該及時迴頭。”語畢,梁州辭疏離地勾唇,遂轉身離開。


    她的瞳孔痛苦地緊縮。


    聰明如他,看來她的狼狽落魄處境,梁州辭都知道了。


    正想著,太監傳話:“陛下傳顧萱萱覲見,陸氏去偏殿歇息吧。”


    陸凝婉擔憂地望著懷裏的女兒,不安道:“是。”


    ……


    禦書房。


    蕭祈禛抱著顧萱萱,臉上笑意溫柔,“萱萱,還記得朕嗎?”


    【記得記得!】


    【暴君,你打了祖母就不能打我了哦。】


    蕭祈禛:……


    萱萱為何覺得他會打她?


    他對她還不夠好嗎?


    “萱萱,朕方才幫你教訓你祖母了!她居然把禦賜之物送給一個庶人,都不送給萱萱。”蕭祈禛提起這事就窩火。


    憑什麽?


    就連他都對萱萱寵愛有加,生怕萱萱不喜歡他,而那個老刁婦居然對萱萱漠不關心,偏心旁人。


    “萱萱,那串蜜蠟佛珠,朕送你了!”他道。


    【不要不要!壞祖母的東西我不要!】


    顧萱萱哼哼兩聲。


    蕭祈禛的眉一沉再沉,他對太監命令:“將那串蜜蠟佛珠拿給陸氏,丟了扔了隨她處置。”


    太監懵了一秒,隨後反應過來皇上的意思,他看著繈褓裏的嬰兒,心頭一震,油然生出了敬畏。


    皇上這是想幫萱萱小姐跟陸氏出氣啊!


    言下之意便是,顧家老太太視為至寶的東西,對陸氏而言不過是草芥。


    “是。”太監立即去傳話。


    【暴君是在幫娘親出氣嗎?】


    【真奇怪,暴君不會也喜歡娘親吧?】


    蕭祈禛被嚇到,猛咳起來,他自言自語:“咳咳,朕沒有女兒,所以朕喜歡萱萱。”


    【原來是這樣啊。】


    【那好吧!】


    【既然你這麽好心,萱萱就不叫你暴君了。】


    蕭祈禛心裏總算舒坦了,他的努力是有用的,總算改變了萱萱對他的偏見。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華貴妃拉著蕭澤明,皇後拉著蕭璟行來了。


    兩方人看到蕭祈禛懷中的繈褓一邊是喜,一邊是憂。


    蕭璟行看見蕭祈禛懷裏眼熟的繈褓,眼眸霎時被點亮。


    “父皇,您找兒臣?”蕭璟行從容地跪下,舉手投足間盡顯貴氣。


    “父皇,澤明好想您。”蕭澤明也跟著跪下,嘴甜地說。


    蕭祈禛的臉上像是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冰霜,他的聲音摻雜著涼意,“京城周邊幹旱,百姓顆粒無收,已經半年沒下過雨了。你們說該怎麽辦?”


    四下的太監垂下了腦袋。


    天災人禍,皇子們能有什麽辦法解決呢?


    就連皇上頻頻在宮中求雨,可都沒有任何作用。


    皇後搜腸刮肚,可腦中沒有任何實用的辦法。


    華貴妃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試探性地說:“不如大擺祭壇,祭祀求雨?”


    “兒臣願絕食三日,在祭壇上上香叩拜,誠心為百姓求雨。”蕭澤明真摯地說。


    蕭祈禛滿意地頷首。


    蕭璟行垂下眼,慢半拍才道:“兒臣也願絕食三日,上香叩拜,布施百姓。”


    【沒用的!這是東嶽國的國運,東嶽國接下來的三年會旱澇交加。】


    【璟行哥哥,你不能絕食啊,你本來身子就弱。】


    顧萱萱擔心不已,她的嘴一張一閉,可隻能露出淺淺的乳白色的小牙根。


    華貴妃仰著脖子,挑釁地看向皇後,她輕笑,“皇上、皇後娘娘,既然是澤明先說的,不如就讓澤明為民求雨吧,畢竟心誠則靈。”


    畫外音便是,蕭璟行的心不誠。


    皇後的臉上頓時陰雲密布,可還強行保持著端莊溫婉。


    曆來都是天子求雨,六皇子若是求雨成功,璟行的太子之位恐怕就會動搖。


    華貴妃接著道:“臣妾其實一直為幹旱之事憂心,問詢許多法師才知,近幾年是旱年,得選擇近期出生的八字屬水的娃娃才能求雨成功。”


    “父皇,讓兒臣來辦吧!兒臣有人選了!”蕭澤明福至心靈,胸有成竹地說。


    他隻比蕭璟行晚幾個月出生,在父皇立蕭璟行為太子之前,他是所有人心中太子的最佳人選。


    這次,他要奪迴屬於自己的一切。


    皇後黯然神傷。


    蕭璟行也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唉,可憐的娃啊,又被壞孩子搶風頭了!】


    【璟行哥哥,萱萱幫你!】


    【你也求雨,你說你也求雨,快啊!】


    顧萱萱焦急的兩隻小腿亂蹬。


    蕭璟行拱手道:“父皇,兒臣也想試試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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