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瑾自知酒量不好,也未多飲,三杯之後便未再用。


    月影爬上了高空,紅日倚在了西山巔。


    細辛搖搖晃晃隨著斜陽迴了後院,踉蹌著撞了幾迴門框,才勉強進了屋。


    玉無常倒是無礙,他的酒量很好,英氣十足的臉頰僅僅泛著寥寥幾分醉意。


    懷瑾賞視著他的麵容,安安靜靜的,也不說話。


    傍晚旖旎的微光,映照在她的身上,添了幾分安和暖意。


    玉無常薄唇淺翹,多了幾分撩人之姿,學著她的模樣,歪著腦袋看她。


    不一會,她在這樣曖昧的相視中,敗下陣來。


    身前人無有顧慮的笑了起來,不似斜陽暖,卻比明月深。


    他伸出那雙常年持劍,仍保留著柔和觸感的手,“蘇卿,可隨我同行?”


    懷瑾鴉青色的發絲洋洋灑灑迭起,發髻上的木簪也顯得那般不俗,玉無常的目中更多了分柔情。


    她莞爾一笑,烙印人心。玉指緩緩移入他的掌間,此間情誼,跨越三界,留與彼時。


    “但與無常跨山海,無問緣由。”


    平凡安謐,求了幾世的生活,這一朝似是成真了。


    二人攜手,沿著別院後的小道,直直走到路的盡頭,光影逐漸顯現,浮在眼前。


    本就溫暖的光線,半掩在山頂懸崖,仿佛隻要抬手,這份暖意就會印刻在手間。


    玉無常摟著懷瑾坐在懸崖尖上,麵對著清晰可觸似的夕陽,相互依偎。


    “蘇卿,你可知元平皇帝為何為他的皇後,題封號靜春。”


    懷瑾悵然若失,“不知。”


    他注視著西山落日,娓娓道來:“史書記載靜春皇後少言寡語,最常做的是陪伴在元平皇帝身旁,由此得靜。”


    目光轉動,漸漸看向了身旁女子,輕拂著她的發絲,“正如蘇卿,靜而情深。”


    懷瑾亦有所感觸,可元平皇帝的故事是假的,隻有她才知曉,她消散在了嫁於他的第四年尾聲,題靜是因他的虧欠。


    不知不覺間,懷瑾已流下了一株淚,玉無常當是她還在懷念家人,動作輕柔的攬她靠在身前。


    她雙手扶 在他的肩膀,輕聲道:“無常可會如史書上的元平皇帝,一生隻此一雙人。”


    玉無常溺愛著她,輕拍著她的薄背,“這天下萬眾,在我管轄,日後也當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既立此法,必當以身作則。”


    懷瑾將自己的哽咽聲埋入了他的頸間,“無常……”


    他哄著她,內心這樣嬌弱的女子,無論與她是何關係,也會想要做她的守護吧!


    明月逐漸占據了夜空,倆人才相伴著迴了別院。


    初夏時節天氣有些悶熱,懷瑾入了園先行沐浴去了。


    玉無常則是在這段時間,交代江遲一些有關於懷瑾的事情。


    庭院中,江遲恭敬地低首,“陛下召末將前來所為何事?”


    玉無常冷眸微抬,“讓你備的物件,可在身上。”


    江遲聞言,從懷中掏出一個狹長的小木匣,遞到玉無常跟前,“陛下請過目,這是西京有名的工匠製作。”


    玉無常打開木匣子,是一支細長的簪子,白銀所製,簪頭有著一顆圓而含著柔和光彩的東珠。


    說是細長,卻遠比普通簪子要寬上許多,如同一柄匕首被打造成簪子。


    簡約的外表,不無華麗,多的是一份小家碧玉的秀美。


    玉無常很是滿意,隨即開口:“尚可,讓你安排的事情?”


    “迴陛下,安排妥當,現如今守西京城的是末將心腹,陛下大可放心。


    明日隨陛下迴南國的人,也已安排好了。”


    “那好,自明日起,你便留在這處別院,護衛蘇卿安危。其餘事務暫且擱置。”玉無常收起了木匣子,淡然說道。


    江遲微微頷首,“定不辱使命。”


    一切交代完畢,玉無常也該迴屋與懷瑾說明了,他還不知懷瑾會作何反應。


    但他不得不這樣安排,一是他不想讓她見過血雨腥風,二是他不想叫有心之人窺視她,三是怕她見了子南懷瑾不悅。


    懷瑾此刻已經沐浴完畢,披著微微濕潤的發絲,坐在床榻邊候著,像極了等候夫君的小娘子。


    玉無常還在屋舍浴室之中,暮色沉沉,屋中漸暗。


    懷瑾起身拿著火折子點燃了紅燭,明目望向浴房的木門。


    那扇門緩緩的打開了,玉無常穿著暗紅色的袍子,單薄的一層,自然的垂落在腳邊。


    沒有腰帶的束縛,鬆鬆散散露出一片白皙,光是看,也能感受到那一片定是堅實。


    懷瑾見他這副摸樣走出浴房,在他目光看向她時,急忙轉頭匆匆走向床榻上。


    這一幕已經被玉無常盡收眼底,他輕笑一聲,快步上前,隻一把便將慌亂的懷瑾打橫抱起。


    懷瑾將她那緋紅的臉頰埋在他的胸膛,此番作為令她不敢與他對視。


    玉無常笑意不減,輕鬆的抱著她向著床榻走去;懷瑾被他放在了床榻內側,他自然是躺在了外側。


    屋內因是夏日,也有些燥熱,玉無常想著明日他即將要遠行,告別的話語在舌尖繞了幾圈,才悠悠說出口。


    “蘇卿,明日我便要啟程,去處理些事務···”


    懷瑾見他頓聲,側過蜿蜒曼妙的身軀,眼神潛光忽閃,“無常為何不言語了,你去哪,蘇卿都會陪你。”


    玉無常望著床簾,生怕看她一眼,就會打亂他的心緒,“此行不能與你同去,世間險惡,不如在這別院等我歸來可好?”


    懷瑾知他的思量,淺淺的歎了口氣,臉頰貼著他的胸膛,喃喃道:“如是隨行諸多不便,那蘇卿等你好了。


    隻是,你不能言而無信,去了便不迴來了。”


    玉無常沒想到她答應的這麽幹脆,她比他所認識的,更為懂事,大事當前從不無理取鬧。


    匕首取血亦是無聲無言,而看他痛苦時,卻哭的憐人。


    他溫熱的手掌摩挲著懷瑾的肩背,調笑道:“蘇卿也別等不及跑了才是。”


    她聽聞此話,輕輕的咬了一口嘴角邊的暗紅色衣料,“無常怪會取笑人。


    我不走,若是你不來,我就算越了千江萬山,也要去到你身前,問你為何不來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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