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浩漫和林連江的談判,因為對於自己十分有信心的原因,所以不歡而散。


    之後,在林連江等人的注視下,郭浩漫氣唿唿的帶著賀總兵離開了岸邊,乘坐戰船離開。


    這一路上,賀總兵心中總是戰戰兢兢,不為別的,因為自己好似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賀總兵發現,郭家和漢軍的關係,並不是自己所猜想的漢軍是郭家建立的,也不是郭家扶持用來養寇自重的。


    他們之間的關係看似親昵,但又有隔閡,就好似彼此雙方都是非常熟悉的人。


    所以他心中有了另外一個想法,那就是漢軍或許就是郭家所扶持的,隻不過雙方不知道怎麽鬧崩了或者漢軍失控了。


    隻不過這個想法在賀總兵腦子中一閃而過,隨後就將其驅除腦外,因為這也不太可能。


    但是賀總兵知道,郭家同漢軍的關係並不一般就是了。


    再加上剛剛雙方之間的交談很不愉快,所以他更要小心謹慎。


    你說萬一兩個人為了緩和關係,將他這個不相關的第三者給砍了,那往哪裏說理去??


    很快,隨著船隻駛離岸邊,來到普臨江中間以後,賀總兵方才長出一口氣,然後將目光移向郭浩漫,斟酌了一下。


    “郭總兵,我看您似乎跟漢軍的這名小將軍相熟??”


    郭浩漫聽了這話,笑了笑:“確實相熟,我們兩家是世交,所以他叫我世叔,我稱其世侄。”


    這下,賀總兵有些疑惑了,因為他好似發現,郭浩漫所言交情最深的是漢軍這個名叫林連江的人。


    “冒昧問一下,郭總兵和漢軍........”


    賀總兵的話沒說完,但是意思卻是顯而易見。


    隻見郭浩漫搖了搖頭,“我跟林連江家中是世交,但是這不代表我跟漢軍有勾結。”


    聽到這話,賀總兵瞪大了雙眼,詫異道:“所以郭總兵的意思是,今天晚上前來探查漢軍的情況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郭浩漫同樣有些詫異,“賀總兵不會認為我通敵叛國吧?您不會不知道江南諸多家族有許多人都跟白蓮教有合作?你不會不清楚紀巡撫和宦提督的家中都跟白蓮教相互通商??”


    賀總兵聞言目瞪口呆,心中同樣有些恐懼。


    “郭......郭......郭大人,你莫要亂說,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的!”


    是的,賀總兵不是不相信這種事情是真的,畢竟同白蓮勾結經商的人有的是。甚至是有些小型的家族也在做這些生意,這些他都明白。


    隻不過要是將這種事情擴大到雷州諸郡的權貴們,那就嚇人了。


    而且,他們的根基都在大乾,同白蓮通商那可是有勾結妖人的意味,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而對於賀總兵的詫異,郭浩漫也有些發懵。


    他自然是調查過這個賀總兵的,家中不能說是貧窮,但是也跟富裕沾不上邊。


    他還以為賀總兵是真的將自己隱藏起來呢!但是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


    “您這麽單純,是怎麽在官場中活下來的?”


    賀總兵聞言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了,“郭大人這是何意?”


    隻聽郭浩漫道:“我們自然是忠於陛下,忠於朝廷的。可是你的清楚,家族那麽大,人口那麽多,所有人都得活下去。”


    “不說多的,就說朝廷的俸祿,怎麽可能養活一大家子的人。”


    “您在看這些人的貪汙,哪一個用在自己享受身上了,不都是用在家族發展上了。”


    賀總兵聽了郭浩漫這麽一說,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再也不顧及郭浩漫的身份和地位。


    “郭大人,這些我還真不清楚。畢竟我隻需要養活父母和妻兒子女就行,所以這些家族都通白蓮教做些什麽生意?”


    郭浩漫聞言笑了,也不知道他在笑些什麽。


    “賀總兵可是動了什麽心思?若是動了就趁早放棄。”


    “其實我不介意告訴你,同白蓮教的生意有布匹、食鹽、生鐵、糧食、藥品。”


    “對了,糧食是大頭,大家都在搞!”


    賀總兵聞言已經不是目瞪口呆了,而是怒火衝天。


    他想到自己弟兄吃的是四五年陳,甚至是六七年陳,和發黴的糧食。


    而白蓮教的軍隊,大部分吃的都是新糧。


    本來他還疑惑呢,白蓮教境內到底是多豐收,才能天天吃新糧。


    好家夥,原來是本地官員將屬於朝廷的糧食賣給白蓮教,然後讓保護他們的士兵們吃發黴的糧食。


    想到這裏,賀總兵是越想越生氣,為自己不值,為所有拚死作戰的將士不值。


    而且,他想到郡守以及郡中的官員和家族都支持他打擊水匪,嚴查走私等等。


    而不知道為何,水匪很容易就能在他到來之前逃之夭夭,而走私所能查到的都是小規模,抓的都是行腳商。


    現在想想就覺得份外諷刺,這是將他當成猴耍了。


    “郭大人,這是通敵!這是叛國!這是對朝廷不忠!這是愧對聖上隆恩!”


    霎時間,賀總兵氣的跳腳,發出了自見到郭浩漫一來最大的怒火。


    他已經決定了,若是自己能夠活著迴去,必然要將此時上報朝廷。


    他是萬萬不能讓這貪官汙吏蛀空朝廷的。


    對此,郭浩漫聳了聳肩,“我想賀總兵現在一定在想等迴道岸上就準備奏報朝廷,是吧??”


    賀總兵此時到沒有了往常的唯唯諾諾,而是挺直了脊梁,目光炯炯的瞪著郭浩漫。


    “自是如此,若是郭大人想要殺我滅口,那就來吧!!”


    說罷,賀總兵擺出一幅引頸受戮的姿態。


    但是對著賀總兵的話和所擺出的姿態,郭浩漫似乎是視而不見,反而是似笑非笑的看著賀總兵。


    “賀英武,黃鶴郡總兵賀德海之子,善經營,三年內同黃鶴郡的諸多家族做生意,買賣糧食,賺取銀兩十數萬,雖不能說發了大財,但是小有錢糧情調還是有的。”


    聽了郭浩漫的話,賀總兵心中頓感不妙,挺拔的脊背都有些彎曲,隻見其顫巍巍道:


    “郭大人說的可是真的?這事情可不是能開玩笑的?”


    郭浩漫依舊是似笑非笑的看著賀總兵,“當然是真的,我郭浩漫從不喜歡開玩笑!”


    聽了郭浩漫這話,賀總兵直覺的眼前暈乎乎的,似乎是暈船了。


    不過,郭浩漫顯然並不會就這樣放過他,揶揄道:


    “哦!對了,黃鶴郡總兵賀德海圍剿水匪,水匪屢屢都能夠得到消息提前逃竄,賀英武功不可沒!當真是虎父無犬子,虎父無犬子啊!!”


    霎時間,賀總兵隻覺得天旋地轉,然後眼前一黑,噗通一聲倒地。


    “賀總兵!!”


    昏厥前,他隱隱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是鬼神來索我的魂了嗎??”


    然後,意識陷入黑暗。


    ......................


    不知過了多久,賀總兵幽幽的醒來,隻覺得人中很痛很痛。


    “發生什麽事了?我怎麽暈倒了?我現在在哪?”


    醒來的兩句話,瞬間就將在普臨江上那翻義正言辭的話給忘掉了。


    什麽忠於朝廷?


    什麽忠於皇上?


    至於通敵叛國,那又有什麽?


    這是生意!


    光明正大的生意!


    你情我願的生意!


    不過顯然沒有人會迴答賀總兵的話,因為賀總兵環顧四周,發現船艙內沒有一個人。


    “發生什麽事了?”


    賀總兵心中先是大驚,覺得是不是郭浩漫要殺人滅口,但是當他聽見船艙外傳來的混亂的腳步聲和人員的驚唿聲,就知道不可能是郭浩漫殺人滅口。


    隨後他緩緩起身,走出船艙,入眼便看見長在甲板上滿臉嚴肅的郭浩漫。


    “郭大人,發生什麽事了?”


    言語間,他還是有些虛弱。


    對於賀總兵的話,郭浩漫完全沒有搭理他,隻是呆愣愣的看向遠處。


    “怎麽了郭大人?”


    賀總兵不解,然後走上前去想要看看是什麽竟然讓郭浩漫如此失神。


    然後,他就看見打著一個玄鳥旗和一個鐮刀與寶劍相交的旗幟,在數以千計的大軍圍繞下,陳兵在一座城池之前。


    這旗幟賀總兵當然不陌生,是漢軍主要的兩個旗幟。


    所以,入目所見之處,遍地都是漢軍。


    “我們跑錯路了?”


    他心中很是詫異,張口問道。


    對此,郭浩漫很是艱難的張了張口,“我們沒走錯路!”


    賀總兵當然不信,笑道:“沒走錯路,沒走錯路我們怎麽來到了如臨縣的碼頭,還沒走錯路,嗬......”


    就在他嘲笑的時候,突然一愣,喃喃道:


    “郭.......郭.......郭大人,這是如臨縣?”


    郭浩漫點了點頭,苦澀的說道,“所以我們沒走錯路!”


    “怎麽就變成這樣了?我們離開的應該沒有多久吧?”


    反應過來的賀總兵當然不能接受,自己等人不過離開短短一會兒的功夫,漢軍就渡過普臨江來到了自家門口。


    這是不是有一點點假??


    對此,郭浩漫同樣也是不敢相信,但是事實就擺在他的麵前,他又能如何是好。


    “我也不知道,但是這裏就是如臨縣。我現在比你都更想知道漢軍是怎麽渡過這普臨江,占領碼頭的。”


    “我都在想,留在碼頭的守軍難道是吃幹飯的嗎??”


    說到這裏,賀總兵突然臉色一僵。


    “說他們是吃幹飯的也並無不可。”


    郭浩漫聽了,腦中靈光一閃,轉身抓住賀總兵的肩膀,臉色猙獰道:


    “快,告訴我怎麽迴事??”


    賀總兵看著郭浩漫想要吃人的眼神,努力的咽了咽口水。


    “這是紀巡撫和宦提督交代的,說是在您到來第一天,放開渡口守備,給您一個下馬威。”


    郭浩漫搖了搖頭,“我自然知道,所以我早就安排了人員替換駐守,那些人呢?他們不應該出現問題啊??”


    是的,這些郭浩漫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早就安排了自己的人接手此事。


    況且,他們乘船渡江的時候,碼頭渡口已經是他的人了。


    對此,賀總兵訕訕道:“那個......郭大人,他們都被拉去喝酒了?”


    顯然,紀巡撫和宦提督是花了大代價,那是一定要搞郭浩漫的。


    所以郭浩漫所留手的人,忠心的和自家的人,不是被強拉去喝酒就是被控製起來。


    就算沒有被控製,僅僅留守的人是對數千漢軍造不成什麽威脅的。


    故而,這是一個來自己方人員的背刺行動。


    甚至是這個背刺效果,遠遠超出了他們的設想。


    “這群蠢貨!!”


    郭浩漫不僅僅是在心中怒罵了,甚至口中都好不掩飾的表現出對這些人的惡意。


    “郭大人,現在我們該怎麽辦?要不我要想辦法溜進城去。我想縣城還沒被漢軍攻陷吧!!”


    此時,賀總兵自然也知道事情鬧大了,還是那種無法收場的那種。


    “晚了!”


    此時的郭浩漫臉色灰白,心灰意冷道:


    “此時漢軍必然已經包圍了縣城,我們進不去了!”


    但是對於這個說法,賀總兵並不太過相信。


    “不可能吧,如臨縣可不小,漢軍不拿數萬大軍,根本就圍不了城啊?”


    郭浩漫搖了搖頭,心中總算明白了林連江不願意和他打這個賭了。


    因為在他們交談的時候,估計如臨縣碼頭已經被漢軍給拿下了,自己哪裏還有賭資。


    就像是林連江所言,若是漢軍能夠拿下如臨縣碼頭,那麽自己也就隻能逃迴雷州府了,這句話是一點都沒有錯。


    這種情況下,還需要考慮漢軍兵力的多少嗎?還需要考慮城池是否堅固嗎?


    完全不用考慮了。


    漢軍兵力再少,也有數千人,人人著甲,那就是數千甲士。


    而自己統管的一萬多名士兵,自己的親衛不過百人,著紮甲。其他士卒著甲率不足一成,還是皮甲,故而雙方的差距是並不是很大。


    同樣,如臨縣城高池深又如何。


    漢軍既然可以輕鬆登陸奪取碼頭,為什麽就不能奪取如臨縣。


    須知,叛徒也在如臨縣縣城內啊!


    若是沒有叛徒和豬隊友也就罷了,自己還能憑借如臨縣的城牆和漢軍鬥上一鬥,說不定還能將漢軍拖在這裏,使其兵分兩路作戰。


    現在,隻能逃的越遠越好。


    自己的性命,完全不能寄托在隊友身上。


    他們的節操完全不可信。


    “想辦法聯絡城內郭家軍,讓他們想辦法突圍,朝雷州府趕。”


    “至於我們........”


    說到這裏,郭浩漫咬了咬牙。


    “走,我們快點迴雷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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