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媽媽看到雲湘牽著戚懷信的手要出門的樣子,便知曉她要送弟弟去萬卷學堂,便笑著說:“可是巧了,蔣夫子送些節禮過來,正好碰上,戚小哥兒倒是可以和夫子同路了。”


    如今將要元宵節,周媽媽這話也是留住自家表小姐的體麵。


    雲湘不知內裏緣由,隻當如此,目光沒有在蔣铖臉上都停留便收了迴來。


    蔣铖同樣如此,很是克製守禮。


    因著蔣铖隻是個家裏有病人有弟弟要養的窮書生,從萬卷學堂過來自然是靠著雙腿走路,如今與戚懷信湊巧遇上,懂禮的人家自然不好讓夫子走迴去而自家卻坐馬車,不用周媽媽說,雲湘想了想,手搭在弟弟肩上,柔聲跟他說:“阿姐便不送你過去了,你與夫子一道去學堂可好,備好的束修上交給夫子即可。”


    男女不便同乘,若是雲湘還要送弟弟,陸家還得給她備一輛馬車才能和弟弟一道到學堂。


    如此麻煩,她就不必去了,弟弟是去讀書,又不是做別的,跟著蔣夫子就成。


    戚懷信向來懂事,連忙點頭。


    雲湘摸了摸他腦袋,將手裏提著的束修交給戚懷信,他便拎著快步走到蔣铖麵前,像模像樣鞠了一躬,雖不能說話,但禮也足了。


    蔣铖溫和地笑笑,受下了這禮,摸了摸戚懷信的腦袋,抬眼再次看向雲湘,眸子平和似有笑意,“姑娘放心,學堂內的孩子們都很是友善。”


    雲湘抿唇笑了一下,沒有再多說話,隻目光柔和地看向弟弟。


    周媽媽瞧著雲湘這般得體行事,自是很滿意高興的,忙叫人準備了馬車。


    蔣铖本想推諉,言說走路即可,但想了想,還是承下了這好意,和戚懷信一道上了馬車。


    駕車的是成林。


    雲湘目送馬車離去後,便迴了尋芳院。


    卻說戚懷信上馬車後,小小的人兒便繃緊了身子,很是緊張的模樣,心想自己第一迴去學堂可不能給阿姐丟臉了。


    “我又不會吃人,不必如此緊張。”蔣铖抬手又揉了揉戚懷信的腦袋,唇角噙著的笑容溫和親切。


    戚懷信偷偷看他一眼,遲疑著點了點頭,有些害羞的模樣。


    蔣铖的目光落在戚懷信臉上停駐了一會兒,見到那道疤痕時,也沒有出現惋惜的神色,眼神始終溫潤,他輕聲問:“從前可有讀過書?”


    戚懷信猶豫了一下,衛大哥哥教過他幾個字,但不多,他遲疑著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


    蔣铖笑了:“讀過幾個字,但不多,可是如此?”


    這迴戚懷信點了點頭。


    蔣铖又與他說了會兒話,多是一些了解學生習慣喜好的問題,戚懷信性子老實乖巧,很是懂事,又生得秀氣惹人憐疼,很容易得了夫子歡喜。


    外邊的成林一邊駕車,一邊凝神聽著馬車裏的對話,倒是都很尋常,並無不妥之處,也沒有提及過戚姑娘,她心裏還是鬆了口氣。


    馬車到了萬卷學堂,成林安置好戚懷信,看著他坐進課堂之中才是放下心來離去。


    ……


    與蔣铖的親事做不成,大太太自然很是失望,且今天她本以為蔣铖是上門來提親的,所以特地還和鄭七娘說了聲,默許她來屏風後看未婚夫郎,卻沒想到讓她親耳聽到了那關於李文娘的事,她知曉外甥女傷心,等蔣铖一走就過去了一趟。


    鄭七娘婚事不順,兩迴看上的男子卻都不能娶了自己,過了年又已是十六歲,還沒個著落,又想到滿門已故去,不免傷心哀怨,迴到屋裏就趴在床上哭,“姑母,嘉兒命好苦!”


    大太太心都碎了,忙俯下身去攬她肩膀,道:“莫要這般說,許是那些個人都沒福氣娶你,待姑母給你再尋一門親事,定要比那蔣铖好個百倍!”


    鄭七娘沒說話,咬著唇心裏卻有別的想法,她雙眼盈滿了淚,卻是一顆心都在蔣铖身上了。她實在找不出他的缺點,不像大表哥,脾性霸道還風流,蔣铖卻是品性高潔,又溫柔親和,她真想嫁給他的。


    或許她該為自己搏一把,當麵問問他,若是她願意與那李文娘共侍一夫,可否願意娶了她?


    這個念頭在心中瘋長,可她又想起上迴庭院裏抱住大表哥被他推開一事,心裏到底難堪,生怕又遭遇那般沒臉的事,一時隻猶豫搖擺,嚶嚶哭泣。


    大太太不知她心思,又好一頓安撫,陪著鄭七娘說了許久的話,才是心神勞累地迴去。


    周媽媽替她揉捏放鬆,大太太閉著眼歎了口氣,道:“給嘉兒尋門親事怎就這般困難呢?”


    “馬上就春闈了,或許太太可以瞧瞧這次春闈過後可有才子配得上表小姐的。”周媽媽提議道。


    大太太點點頭:“我也是這般想的,我還想著要不讓鈞山從他軍中挑選可靠的武官,可想想嘉兒那柔弱的身子,便還是罷了。這一個個的,真叫人不省心,鈞山今早上傳信給老爺子說婚書一事了,老爺子定是要大怒一場。”


    周媽媽點點頭,又說道:“老奴瞧著戚姑娘周身氣韻極佳,也就虧在出身上了。”


    大太太聽罷便笑了一聲,“我瞧著啊,是虧在她的心沒在鈞山身上。”


    “這話怎說?”周媽媽的心裏,家裏兩位爺都是極好的人才,大爺要娶戚雲湘為妻,她的心怎能不在鈞山身上?


    大太太說話頗有幾分毒辣:“哼,我瞧著就鈞山剃頭擔子一頭熱,也真是一物降一物,誰讓他以前風流成性,如今倒是要好好吃一吃苦頭。若是她是個有心的,自是往我這邊跑得勤,而不是如今這般躲在尋芳院裏,我看是鈞山手腕強橫,她不得不從,哎如今真是黃連抹豬頭,真真苦腦(惱)啊!”


    周媽媽:“……”


    雖說如今林婉月將要臨盆了,但這並不妨礙大太太想抱那大兒陸鈞山的孩子,隻要想著生得如戚懷信那般粉雕玉琢的小金童,便是心饞得很!


    “你說我要不要在後頭推一推?”大太太呢喃一聲。


    周媽媽心裏卻是咯噔一下,遙想當年大太太也是將門虎女啊,這任性折騰起事來是叫人招架不住的,趕忙要勸說兩句,卻聽大太太一拍桌子道:“不管公爹了,誰也阻不了我想抱孫!你且去把她叫來我這兒,就說我有事與她說!”


    說罷,大太太就忽然起身,找了庫房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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