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雙大手拽進山洞時,雲湘腦中第一想到的就是陸鈞山那色中餓鬼。


    但被捂住口鼻的瞬間,她便知道不是。


    雖是隻見過陸鈞山兩迴,但已是足夠她清楚那人是個好打扮的,初時見華貴錦袍,金冠玉帶,身上熏香聞起來都是精致的,第二迴在園子裏遇到,他身上穿著看起來樸素的袍子,但那青色的軟袍在光下卻有暗光流溢,半挽著頭發的青玉簪都是極搭那袍子。


    而此時捂著她臉的男人身上的熏香太過濃烈,毫無品味可言。


    雲湘是被捂住口鼻按住雙手拽著往後退的,身體失了平衡,一時沒法動作,腦子轉動得卻極快。


    “果真是嬌的,不抹脂粉竟是都這般可人。”男人貪婪的笑聲從耳後傳來,溫熱濡濕的觸感從耳上襲來。


    雲湘惡心得泛起惡心,男人張口時,身上竟是有一股臊腥的味兒,她卻沒掙紮,一副乖順嚇到了的模樣。


    她腦中甚至還快速閃過上迴在蓮花池旁見到的那對野鴛鴦,聽著聲音不大像。


    “聽說是你與春蓮說不要與我見麵,好個心機重的,莫不是等著我來疼你?”男人湊過來調著情,“不過,春蓮說得沒錯,這家裏的丫鬟,沒你生得這般好的呢。”


    杜榮!


    竟是這人!


    雲湘一直沒吭聲,連哭腔嗚咽都沒有,杜榮心中疑惑,忍不住從後麵偏過臉來看她,卻見那脂粉未施的臉兒蒼白一片,兩行清淚落下來,怕得簡直不行了。


    他一下心軟了,把玩過這家中不少丫鬟,頭一個哭得這般惹人憐愛且沒有一點醜態,他嘴角勾起邪笑,半威脅半心疼道:“我這就鬆開了你,不許亂叫,否則我一句話就叫你在這家裏再活不下去,被賣被杖打,不過我一句話。”


    雲湘流著淚點頭,發著抖,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


    杜榮忍耐不住,偏頭就在她臉頰上親上一口。


    雲湘強忍著惡心,因此眼淚流得更厲害了,因為氣憤,也發抖得更厲害。


    杜榮嘴裏喊著:“我可真憐你。”一邊就稍稍鬆了緊緊壓著雲湘雙臂的手。


    雲湘依舊沒有反抗,淚眼朦朧地看向這杜榮這張算得上俊秀卻是眼窩泛青被掏空了身子般虛的臉,問道:“你把春蓮如何了?”


    杜榮癡迷地看著麵前這張嬌嫩的臉,唿吸都停滯了一瞬,道:“自是跟著她那幹娘,那幹娘護她得緊呢,你個可人兒還不許她私下見我,可是狠心!”


    雲湘鬆了口氣,委屈著,哽咽著,看著杜榮越發癡迷地湊過來,卻是手悄悄往頭上帶的銀簪抹去。


    她向來頭上隻會戴上一根銀簪,是被她特特地磨鋒利了的,為著遇到什麽險況能自救。


    拔下銀簪,雲湘動作利落往他下麵猛地一紮,橫豎也沒管具體位置,總之是腿根那兒!


    陸鈞山趕到假山那兒時,隻聽裏頭傳來一道分辨不出男女的慘叫聲,他當下臉色陰沉得厲害,衣袍一撩就要鑽進去,就見裏麵慌慌張張跑出來個人,身上穿著的還是那粗糙的素色布裙,頭發散著,臉上涕泗橫流,衣上沾著血,就這般撲過來。


    他腳步一頓,下意識伸手去接。


    雲湘也不知道外麵有人,驚慌之下,腳步頓了一下,結果就是左腳絆右腳,往前撲過去,被人接住。


    “賤蹄子,我弄死你!”裏頭一道陰狠的男聲傳出來,伴隨著跌跌撞撞跑出來的腳步聲。


    陸鈞山皺眉看過去。


    裏頭的杜榮疼得臉色慘白,才剛要是差一點兒都被紮破了!此時正是氣憤時,強忍著腿上的劇痛跑出來想著要如何弄死那小蹄子!


    卻沒想到剛出來就看到大爺陰沉著臉看過來,當時嚇得三魂七魄俱散,直接升了天般,臉色煞白,方才的囂張再找不到半點蹤跡。


    杜榮正哆嗦著嘴要跪下,卻被陸鈞山一腳踹了過去。


    他頓時覺得自己五髒六腑移了位,張口吐出一口血來,又忙從地上爬起來跪在地上發抖,“小的,小的見過大爺。”


    陸鈞山已經抱著雲湘後退了一步,免得那汙血髒了自己鞋子,他臉色陰沉,認出對方是杜管家的小兒子,平時就喜歡招貓逗狗,他看著杜管家的麵兒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是沒想到膽子大到拉著丫鬟在山洞裏試圖行淫!


    “拉下去直接閹了,賣去花樓裏做那鬼奴去!”


    杜榮嚇得尿淅淅瀝瀝從褲襠裏流出來,和血一起往下滴落在地上,跪在地上磕頭:“大爺饒命,大爺饒命!”


    雲湘這會兒情緒緩過來,抬手就去推陸鈞山,但環著她腰的鐵臂哪裏是她能掙脫開的,她被牢牢禁錮在他懷裏。


    她心裏急了,知道這裏極看重女子貞潔,不管是杜榮,還是陸鈞山,她都不想扯上一丁半點關係!


    雲湘推不開,急得用力掐了一把這男人的腰。


    陸鈞山腰間肌肉瞬間繃緊了,那一下掐捏對他來說如撓癢癢一般,自然是不疼的, 卻是發癢,他低頭看過去。


    “奴婢謝大爺相救!”雲湘聲音高了些,低頭謝道。


    那杜榮一邊磕頭一邊餘光看到這一幕,心裏懊悔萬分,他若是知道那春蓮的好姐妹雲湘是大爺瞧進眼底裏的人,向天爺借膽子都是不敢碰的!


    陸鈞山盯著雲湘垂眼蒼白的臉看了會兒,緩緩鬆開了她。


    隻是她不等他全然鬆手,就撇清關係把急急後退,他的臉色青了青。


    成林已經叫來了人,這就要把杜榮拉下去閹了。


    雲湘看到,忙叫住,“等等,我的簪子!”


    那銀簪雖然細細一根,可也是銀子做的,可以換錢。


    杜榮白著臉,此時卻十分識相:“姑娘的簪子方才小的拔下來丟在裏頭了,求姑娘饒命,饒命!”


    雲湘自然不會心軟理會,成林這就拉著人拖下去,那杜榮見求饒沒用,又失心瘋一般叫嚷著:“請大爺明察,是那小蹄子勾搭了小的,小的是冤枉的啊!”


    都不用陸鈞山開口,成林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而雲湘見陸鈞山沒有聽信那杜榮的話,鬆了口氣,又急著要往假山裏去找,轉身時卻被陸鈞山拉住。


    陸鈞山聽著方才對話便是明白雲湘身上的血都是杜榮的,而那杜榮被她紮了腿,他心道這是個心狠厲害的丫頭,和長相的柔和清麗不同。


    “你還要那汙穢之物做什麽?”


    雲湘扯迴自己的手,散下的頭發裏,露出來的臉還白著,眼睫也沾著淚,她是垂著眼睛的,對著他也仿佛是乖順地福了福身。


    “迴大爺,奴婢就那一根銀簪,沒了它,隻能這般無狀地迴去了,隻是沾了血,擦幹淨就是,奴婢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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