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朕其實早就自由了?


    拽開宮門,錦裕帝依舊有點緩不過神。


    他沒什麽優點,就一向支棱得特別快:「雲飛來,快給朕喊一聲。」


    雲飛不解,要喊什麽?


    宴語涼:「皇上起駕——」


    自己給自己喊了一嗓子,就大咧咧地出門了。雲飛櫻兒趕緊跟上。


    外頭正是妥妥的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第36章 主僕開撕,朕沒想到。


    宴語涼雖說月黑風高夜出門遊蕩了,卻並不知該去哪裏。去禦花園看了看花又去金鑾殿瞧了一眼自己的龍椅,點絳宮那邊始終燈火通明。


    然而點絳宮去不得。


    真闖去了,豈不是顯得他很小氣?嵐王就罷了,絕不能讓那蘇指揮使看了笑話。


    宴語涼畢竟腦子活泛。


    轉悠了兩圈,夜裏風涼,轉悠明白了。


    是他想多了。且不說他乃是大夏三百年來獨樹一幟力挽狂瀾的聖明賢君,既隻說他是天子這一條,也已有足夠的本事魔高兩尺他道高八丈!


    狗到還朝以後自然江山在握美人在懷!區區指揮使何足畏懼?


    如此想著,宴語涼又繼續走,結果遇到一隊巡邏經過的烏衣衛,帶頭人還一張熟悉麵孔。


    這不是之前那個夜闖宮闈,吱哇亂叫的少年烏衣衛嗎?


    卓子昂八百年輪值一迴,迎麵撞上狗皇帝!


    他早上剛聽了指揮使的那些話,此刻再看狗皇帝已再不是之前「嵐王的玩物」和「搶錢狂魔」的刻板印象了。而是一個笑裏藏刀、陰險狡詐的鐵血君王。嚇人人!


    卓子昂跪下行禮時瑟瑟發抖。


    宴語涼:「正好,你們起來。朕跟你們打聽個事兒。」


    遇得早不如遇得巧,這世上還有誰比烏衣衛更了解他們指揮使?


    ……


    那晚莊青瞿與蘇栩一直聊到深夜。


    並非存心弄這麽晚,隻是北漠異動事關重大,嵐王不免找了些信得過的官員過來研究。之後為表親厚,又邀蘇栩吃飯,飯桌上多聊了兩句家常。


    他就不該聊。


    這一聊,蘇栩便從「指揮使」變迴了「自幼看著少爺長大的家僕」,循循教誨、嘆息數落。


    莊青瞿靜靜當耳旁風。


    猶記當年北疆,他抱著渾身是血的宴語涼幾乎都要瘋了,蘇栩還在耳邊一遍一遍勸他機不可失要果斷利落。他當時恨紅了眼,換成別人敢這樣隻怕他一劍早砍過去了。


    但蘇栩畢竟是當年從屍山血海之中背迴他爹的屍首的人,對莊氏恩重如山。


    北漠那次犧牲慘烈,莊氏折進去的不僅全家老少,就連蘇栩的爹也戰死在了莊老將軍身邊。蘇栩當時身受重傷,隻能選擇背一個人出來。


    他最後背出來的是莊老將軍,自己親爹從此屍骨無存。如此忠僕,又讓莊青瞿如何忍心駁斥他。


    隻能暗自寬解,全把此人當做一位嘮叨的長輩,任由他說不聽就是。


    ……


    夜深,莊青瞿疲倦地迴楚微宮時,蠟燭已經熄了一半。


    他周身又有些發冷的徵兆。


    身體的疲累倒也罷了,心累才是真難受。


    其實蘇栩不勸他也清楚,他如今的所為,屬下之中又何止一人兩人對他失望透頂。烏衣衛、綠柳軍,曾經明裏暗裏攀附討好的人,誰不覺得他心慈手軟功敗垂成、鬼迷心竅自毀長城?


    然而最可笑的就是,人人以為他要反。身邊的人,皇帝的人,都不信他。


    但他何曾覬覦過皇位?


    一度想過也許直到哪天他死了蓋棺定論,這世道才終能還他一個清白。可又唯恐流言四起,即便死了也要給他安一個謀逆不成的罪名。


    罷了。


    莊青瞿搖搖頭,不想了。阿昭說得對,逝者已矣。既已重新來過前路似錦又何必……


    他垂著清暉色的眸,靜靜往屋裏走。


    櫻兒追上,奉上一張花箋:「嵐王,這是陛下寫給您的。」


    莊青瞿愣了愣,微微皺眉。


    展開花箋,是皇帝書法大家的行草墨寶。


    【飯在桌上 朕在床上。】還用硃砂繪了一朵小花。


    莊青瞿:「……」


    櫻兒忍不住偷眼看,她真好奇著裏頭到底寫了什麽啊!陛下真厲害好會逗嵐王開心。明明嵐王進門時還那麽疲憊那麽沉重那麽不開心,可看到花箋愣了片刻居然微不可聞地勾起唇角。


    還小心翼翼地把那花箋收藏進了袖子裏呢。


    ……


    莊青瞿輕手輕腳,換好衣服上了床。


    他不想吵醒床上的人,可皇帝還是醒了,翻了個身揉揉眼睛。


    「嵐嵐過來。」


    莊青瞿垂眸,微涼的手抱住了溫暖的男子。原本疲憊的身心在一瞬隻覺得無比放鬆,亦貪婪地埋頭在懷中人溫暖的肩中偷偷吸了一大口。


    非常好吸,舒心又踏實。


    宴語涼被他一吸則徹底精神了,在他懷裏蹭,鬧他,蹭得嵐王心裏一陣柔軟。他抱著皇帝的背裹進溫暖的被窩,大夏的國君與攝政王像兩隻小動物一般擁抱交頸。


    莊青瞿覺得自己果然是個無趣的人。沉吟了半天,跟皇帝簡略敘述了一番今日聽聞的北疆異動。


    宴語涼嘆氣:「唉唉唉,不想打仗啊……窮啊,是真窮啊。」


    窮的叮噹響。大夏國庫根本沒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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