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夾克,僅著短袖t恤,踩著拖鞋,錢途亮走進房間。


    「還燒嗎?」溫熱的掌貼上光潔的額頭,肌膚相貼,細心感受,「不燒了。」


    自問自答。阿拉斯加犬繞到床的另一側,甩了鞋,上了床。


    頭腦昏沉,反應遲鈍。目光被屏幕粘住,拔了好幾秒,才順利挪開。再煩,再疼,那雙眼在望向錢途亮時,也僅有溫和。


    「亮仔,過來。」


    始終如一的召喚收穫了一如既往的迴應。雙膝著床,雙肘撐床,阿拉斯加犬匍匐向前,靠近他的主人。


    翻身躺下,長腿隨意撇向一側,阿拉斯加和他的主人共享同一塊枕。


    「不是吧學神,你還在學?」故作吃驚地瞪眼,小狗的腦袋湊近了主人的耳,「求求了,給學渣留條活路吧!」


    結束訓練,沐浴完畢的狗狗身上帶著黑加侖與綠葉的淡香。短短的發茬還沾著潮氣,濕濕刺刺的,蹭彎了秦爾的唇。


    無論是以何種方式提出的請求,隻要提出方是錢途亮,秦爾都會點頭答應。


    「那先不學了吧。」


    無法喊停秦爾的林衍終於等來了收攤時刻。狀似碰巧地及時登場,林衍點停視頻,舉起支架,撤到一旁。


    「吃晚飯了嗎?」向左偏頭,白皙的耳廓貼上了淺麥的額頭。


    「吃過了。」雙臂微曲,縮於前胸,拱著腰,錢途亮離秦爾更近了些,「你呢?晚飯和藥都吃了嗎?」


    「嗯,都吃了。」


    高考將近,秦爾是最聽話的病患。胃口再差,也要努力吞粥。藥片再苦,也要全數咽下。


    「熱不熱?要不要把暖風調小一點?」


    瞟著少年的發頂,秦爾笑得一臉溫柔。


    抬高左臂,攤開手掌,幹燥的掌心貼上了同樣幹燥的脖頸。如此高的室溫,如此厚的棉被,秦爾的肌膚還是幹爽一片。


    「不熱。」


    秦爾不熱他不熱。肩膀稍稍後退,錢途亮毫不猶豫地搖頭。


    兩個小時了,距離上一次排尿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


    看著床上相貼的兩位,林衍低聲提醒,「小爾,時間差不多了。」


    無法自主控製排泄是秦爾最難以啟齒的無能。這惱人的無能是甩不掉的無賴,總定時地騷擾他、反覆地提醒他:秦爾,你可真無能。


    在錢途亮麵前暴露自身的無能,這絕不是第一次。可,無論是第幾次,在暴露的前一刻,秦爾都會懦弱地想要逃避。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確實,是該排尿了。近期的最佳患者卻眼睫低垂,一言不發。


    這是錢途亮靠近真實秦爾的絕妙時機。雙腿一蜷,腰背一挺,阿拉斯加犬從床上蹦起來,跪立在秦爾身側。


    「讓我試試吧?」


    始終緊閉的帶鎖大門終於透出了一絲微光,修習許久的護理知識終於迎來了實操機會,錢途亮不願放棄。似積極搶答的攻擂者,小狗傻乎乎地舉著爪。內雙的小狗眼閃著期盼的光,直溜溜地盯著主人。


    「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怎麽辦?對於亮仔提出的請求,秦爾除了答應,還能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我考完啦!


    我迴來啦!


    抱歉各位久等啦!


    內個內個,為表歉意,奶糕為家長們準備了雙旦小禮物!


    請前往微博拆封:@酸臭奶糕


    第77章


    在出生的那一刻, 家庭出身就為人的命運定下了基調。人這一生有數十載,能夠改變命運的機會卻寥寥無幾。在這屈指可數的機會中,高考, 無疑是成本最低、公平性最高的一次。


    隻要足夠勤奮,隻要足夠堅持, 你就有可能改變命運。


    高考,不僅僅是一場腦力比拚, 還是體力角逐與韌性較量。


    為提高考生們的身體素質, 調動考生們的運動積極性, 豐富考生們的課餘生活, 每年四月, 市一中操場跑道的西側,都會迎來一場專屬於高三年級的拔河比賽。


    高三年級有11個理科班,5個文科班,共16個班級。理科班派男生12人, 女生8人, 文科班派男生4人, 女生16人,每班各出20人參加比賽。


    每個班級的參賽隊伍都按同一種方法排兵布陣。各班的20位參賽選手被分成兩列, 排於粗麻繩的兩側。打頭陣的,是力氣稍大的男同學。團隊的錨, 隊伍的最後一位, 必須是班裏最強壯的男生。其餘同學按體重,從繩子末端到最前線, 依次由重到輕排列。


    在高三三班,體重最重的男同學絕不會是錢途亮。作為專業運動員,他卻是全班最高、最精壯的少年。錨人這個角色, 當然落在了他身上。


    病來勢洶洶,愈得卻極慢。頭暈鼻塞,胃口不佳,失眠加劇,感冒的後遺症接踵而至,蠶食著秦爾那本就不足的體力和精力。這一個月,他被病痛困於家中,鮮少到校上學。


    他的亮仔是高三三班最最重要的壓陣隊員。這天下午,秦爾當然不會缺席。


    操場西側的鐵網與校園中部的長斜坡間,有一條窄窄的磚石路。窄到什麽程度呢?窄到電動輪椅都沒有靈活轉向的空間。


    鐵網外,操場邊,長坡下,輪椅的左側輪還向左偏轉著,這架笨重的黑色高背電動輪椅卻無法順利左轉,隻能憋屈地、歪斜地卡著,停著。


    額發偏長,稍顯淩亂,本就淡色的唇被病氣熏蔫,淺得幾乎泛灰。碳灰色工裝襯衫,長袖校服外套,長校褲,春末的城氣溫已升至二十五度,秦爾的身體卻仍被層層衣物包裹得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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