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海棠廳裏,王衝愜意坐下。


    沒過多久,就有一名王家子弟從旁邊鑽出,滿臉媚笑地向他走來。此人眉如一字,尖腮長脖,麵容虛白,發如黃草。雖穿了身錦絲製成的華服,卻顯得滑稽無比,惹人發笑,如同隻褪盡須毛的猴子。


    ‘‘少爺,您可算迴來了,著實讓小人萬分掛念,夜不能寐啊!′′他一邊誇張地叫著,一邊趕緊快走幾步,為王衝遞上了今天的菜單。待王衝略微掃視片刻,又把它隨手扔去,丟在了此人的懷裏。


    ‘‘王百,我父親呢,還沒迴來?′′


    ‘‘哎呀,瞧我這記性!老爺正在沐浴更衣呢,好將那心中的煩悶,略減一二,要知道,如今這麻煩的事兒可太多了,老爺身為家主,要忙的著實不少,這不是……′′


    被稱作王百的男子故作懊悔地拍手,又想趁機寒暄幾句,抬頭一看,卻發現王衝目光冷冽,正在盯著自己,嚇得他趕緊改口,不敢繼續拖延:


    ‘‘老爺正在沐浴更衣,半個時辰就到,要不,少爺先稍息片刻?′′


    王衝轉過頭來,看向旁邊方桌。那王百見此情形,急忙向前幾步,提起茶壺倒水,待王衝端杯飲了,他才再次出聲,說道:


    ′′少爺,今日怎麽想起迴家?莫非,是楚王殿下那邊……′′


    王衝淡然地抬抬眼皮,那王百立刻低頭閉嘴,不敢再問,王衝略微思索,便知其中門道:


    此人原名劉二,本來是個尋常小廝,因親人為王家身死,平日裏又多有苦勞。父親看他可憐,就把他收入王家,賜名王百,如今已十七年之久。


    此人從小就是王衝跟班,實力較低,僅達真武四重,但勝在忠心耿耿,處處為自家少爺著想。王衝並不厭煩王百,隻是因為本性高傲,這才不願和他言語。


    王百為人圓滑世故,擅長處世之道,又能準確猜到主子的心思,頗受王衝器重。今日,明知他奔走疲憊,王百卻依舊追問,一反往常恭敬之態,想必,這非他本意。


    而能使喚他的,除了父親,就是自己的那幾個叔父親戚,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他們。


    ′′看我的笑話嗎?′′王衝心裏冷笑。


    他平靜開口,對王百說道:′′殿下對我頗為器重,並無其他事情。玄門那邊,亦不必多慮,我如今已經玄武三重,兩年後,有把握達到玄武五重,到那時,通過內門大比綽綽有餘。′′


    聽自家少爺胸有成竹,王百心中略定。他的眼睛微微轉動,又想起一件事情,可他心裏十分清楚,自家少爺不僅驕傲自負,更是有著極強的自尊心,倘若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他,必然要承擔他的怒火。


    糾結片刻,對主子的忠心還是壓倒了對責罰的恐懼。王百仔細斟酌詞匯,半響過後,才緩緩開口:‘‘少爺,小人有一事相稟。′′


    ‘‘說。′′王衝正在假寐,以手肘撐住脖頸,支在木桌上麵。並未睜開眼睛。


    ‘‘關於少爺的婚事,老爺和夫人都是較為開明的,也願意讓少爺先尋個小妾,權當消遣解悶之用,隻是,那林家……′′


    王衝聽他這話,以為他是說客,要給旁人作媒,於是麵露不耐之色,煩燥說道:


    ‘‘都說了多少次了,我無心於此,娶那麽多小妾,又有何用?再說了,那林家拖延許久,現在也算答應了婚約。我總不能接連納妾,天天迎喜,導致難以修煉,修為大減吧?′′


    ‘‘少爺,小人不是那個意思,是,是林家的那個林馨……′′


    見他支支吾吾,不敢言語,王衝麵露不滿,冷聲斥責道:‘‘王百,我對你有所器重,不止是看在你父輩功勞,還是因為你自己爭氣,辦事幹淨利索。怎麽今天變樣,如同喋喋老嫗一般?′′


    王百咬了咬牙,將事情全盤托出:


    ‘‘少爺,那林馨私下托話,告訴小人,想要和您解除婚約!了斷情緣,自此,兩人再無瓜葛!′′


    王衝毫無反應。


    ‘‘少爺?′′王百試探著問道。


    ‘‘嗯,你剛才說什麽?”


    王衝睜開雙眼,滿是疑惑神色,似手沒聽到他剛才所說的話,又好像所說之人並不是他,表現出一副旁觀者的姿態,茫然無知地看向王百。


    ′′少爺!′′王百焦急地快要跳起來,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說道:


    ‘‘林 馨 要 退 婚!′′


    王衝從震驚中迴過神來,臉色逐漸變得陰沉,他喃喃自語,似乎完全不願相信,這種事情會發生在他的頭上:


    ‘‘她?退婚?她,一個林家的旁支,向長安王家的長子退婚?”


    眼看自家少爺的臉色難看至極,王百急忙開口補救,勸道:‘‘少爺,莫氣壞了身體,那不過隻個普通女子,有什麽好的?她一雙瞎眼,不識少爺璞玉,那是她沒這份福氣,活該失了機會……″


    此時的王衝,隻覺得心緒紛亂,難以言表。


    作為王家年輕一輩的天才人物,又是王家家主的親生兒子,他自幼就集萬種光環於一身。不僅生來就有錦衣玉食,奴仆照料,而且在武道修煉上,更是順風順水,毫無瓶頸。如今,自己成為玄門弟子,又受到楚王栽培,可謂風光無限,前途似錦。


    林馨,身份低賤,又是旁支,她給自己作妾,明顯是攀了王家的高枝。就算未來不能孕育子女,僅僅憑他王衝的名號,也能一輩子安享富貴,衣食無憂。這種待遇,她還能有什麽怨言!


    可她,居然退婚?!


    屈辱,無盡的屈辱。伴隨屈辱而來的,是王衝心中的怒火,他猛捶木桌,發出′呯′聲炸響,渾身真元狂湧而出,散發出恐怖的氣浪,將茶杯震得粉碎,化作碎裂滿地的瓷片。


    騰地一聲,王衝站起身來,對王百咬牙切齒地說道:


    ‘‘她 怎 麽 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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