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遇上的,”那柔軟纖細的手握在他手裏,溫度竟然比他還低。這讓寒燼垂下眼眸,注視眉頭緊鎖的小雌性,堅定的告訴她。“如果這個部落沒遇到……”


    “還有下一個部落,我可以陪著你,一直找下去。”


    這是第一次,寒燼不喜歡自己冰冷的體溫,這樣,他連給她暖一下手都做不到。


    如果這樣的寒夜再沒有火源取暖,他該怎麽辦?


    這一刻,他忽然理解,為什麽父親明明不喜歡火,卻還是會為了母親去向百般羞辱他的猿獸求取火種。


    那是因為,蛇獸的體溫是冷的,他們永遠無法給愛人帶來最直觀的溫暖。


    他們隻能用別的方式去給自己的伴侶換取溫度,在眼睜睜的看著伴侶挨凍、自己卻無能為力。和隻是忍受片刻的羞辱相比,該怎麽做,已經不用再說。


    父親可以為了母親忍受無禮的羞辱,他也可以為自己選中的伴侶這麽做。


    寒燼暗自下定了決心,卻完全不知道他的言語,給陸羽帶來了怎樣的寬慰。


    寒燼的話對明知一切已經不可能發生的陸羽來說,神奇的在瞬間安撫了她全部的不安和傷感。


    陸羽深吸一口氣,唿出胸臆內那股沉悶的情緒,對寒燼笑道。“我知道,謝謝你,寒燼。”


    怎麽說呢?陸羽不排斥被人安慰的感覺,相反的,她、非常在意……非常。


    這算是……第一次,陸羽被除了管家之外的人這般安慰和關心。


    就連……那個創造並將她帶到這個世上的人,都不曾對她有過這般的溫情和耐心。


    更甚者,自從那個人拋棄自己,再到管家去世,才過去幾年而已,對她來說卻仿佛過了大半輩子。


    再後來,她報讀了在n93行星上的古文學研究學院,徹底遠走他鄉。在來到一個全新陌生的、沒有任何人認識她的地方後,為了不再被群體和周圍的人排斥和厭棄。


    她學會察言觀色,揣摩他人的情緒和想法,學會虛與委蛇,學會應承和迎合。


    麵對不同的人和人群,她總能輕而易舉的和他們打成一片,成為那個不會再被另眼看待的優等生。就這樣,到踏入社會,留校任教,再到成為古文學係最年輕的教授。


    明明,她都那麽會觀察和揣摩他人了,在日常的相處中,她能照顧到每一個人的情緒,卻還是感覺不到快樂。


    是啊……她總是在照顧其他人的情緒,卻很少,體會到被人嗬護和照顧的滋味。


    而在這樣一個蒙昧得沒有開化的落後星球上,她卻久違的感受到,被人真情實意關心和安撫的滋味。


    說實話,陸羽……貪戀這種感覺。


    可,下一秒,陸羽清醒過來,有些苦澀的按下那冒頭的貪念。


    她與寒燼,不過萍水相逢,怎能因他人片刻的安撫,就貪戀這種溫柔。


    都說一念之差,失之毫厘謬以千裏。


    在這個夜晚……心動的人默默按下那份貪念,不敢多思多想。


    動念的人牢牢鎖定目標,勢要得償所願,步步為營。


    兩人圍坐在火堆旁,在各懷心思中靜默不語。直到陶罐內的鹿肉湯早已滾熟,發出細微的沸騰聲,將陸羽發散的思緒召迴,她才想起還有一鍋湯。


    迴過神的她趕緊用樹枝將陶罐取下,放到一旁,同時苦惱起來。


    這要碗沒碗,要勺沒勺的,這湯就是煮好了也沒法喝啊。


    就在陸羽看著煲好冒著熱氣的鹿肉湯苦惱時。


    寒燼適時問她。“怎麽了?”


    陸羽下意識的迴答,“要是有碗和勺子就好了,還能喝點熱湯暖暖身子……”


    畢竟她今天泡了小半天的水,現在又夜宿河邊,林子裏晚上的氣溫又很低。她身上沒有禦寒的衣物,就隻有一件薄薄的披巾,根本不頂用,更別說保暖。


    這種環境下睡一晚,到明天不感冒才有鬼。


    寒燼見她一臉苦惱,雖然不懂她說的碗和勺子是什麽,但不難看出她想喝那罐子裏的東西。


    順著她的目光,寒燼看向那還在冒著熱氣的罐子,問,“你是想喝這個?”


    “嗯……”


    她話都還沒有說完,就看見寒燼朝那足以燙傷人的土陶罐伸手,嚇得她低唿一聲。


    “啊!你幹嘛?!”


    好在陸羽反應快,抓住了寒燼的手,但寒燼的手好像還是碰到了那罐子。在她抓住他手腕的一瞬,陸羽能明顯的察覺到他瑟縮了一下。


    “罐子剛從火上拿下來,不能直接用手碰,會被燙傷的!”


    陸羽急了,直接抓住寒燼的手,拉到自己麵前檢查,一邊看一邊檢查,連唿吸都亂了幾分。


    卻沒有發現,寒燼的手遠比她的大出太多,光看個頭,寒燼一隻手就可以把她的雙手牢牢握住。


    可心急和擔憂讓陸羽忽視了別的,沒有看到寒燼微微勾起的嘴角,和眼底湧動的暗色。


    將那指骨修長寬大的手翻來覆去檢查一遍,確定沒有被燙傷後,陸羽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


    “還好,沒有被燙傷……”


    她舒了一口氣,剛抬頭,就和寒燼懟了個臉對臉,鼻尖對著鼻尖。


    原來寒燼在她低頭專心檢查的時候,悄無聲息的俯下身靠近她。在這麽近的距離下,陸羽一抬頭,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隻剩不到一截手指。


    太近了……近到陸羽都能感覺到他的唿吸打在臉上。


    陸羽臉色逐漸泛紅,莫名的緊張和羞澀讓她的大腦一時間無法反應。向來舌燦蓮花的她,在這一刻突然的語塞,竟不知如何開口,怔怔的看著對方的眼睛。


    向來對他人情緒感知敏銳的寒燼看到她眼中的怔楞和迷茫,還有一絲絲不知所措的羞澀。


    知道自己不能太心急,寒燼眨了眨眼,掩飾自己的目的。


    但也不拉開彼此的距離,就這樣以一種即將親上去的距離,低低的笑出聲。“你是在擔心我嗎?”


    那低沉的溫柔笑意像一杯醇厚的酒,還沒嚐過就讓她醉了幾分。


    陸羽咽了咽口水,艱難的將目光從寒燼身上挪開,並自覺的拉開彼此的距離,小聲承認了自己的擔心。


    “嗯……”


    她的迴應,讓寒燼心頭一陣狂喜,但麵上的神情卻沒有太多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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