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嵐仔細打量周遭,見齊國府上下幾位得臉的叔伯嬸子都在,都麵帶愁容,有幾個似乎想要開口,但又看了眼晏老夫人,把話硬生生咽了迴去。


    倒是寧氏,這些日子雖然在晏老夫人那裏雖然丟了人,被身為長嫂卻趕到末座坐了,但卻拿了實在的好處,因此唇邊泛出些微的笑意,見重嵐看過來,忙低了頭做出滿臉憔悴。


    晏老夫人拉著晏和的噓寒問暖一陣,見他淡淡地不怎麽答話,便又滿麵慈藹地轉向重嵐:「和哥兒媳婦這一路辛苦了,聽說你在別院親自照料和哥兒起居,真是難為你這般操持,怎麽不先下去歇著?」


    還不是你一路催命似的催人過來。重嵐在心裏腹誹了一句,對她難得和善的表情半分受寵若驚的意思也沒有,起身笑道:「還沒給長輩們行過禮,我哪裏敢擅自歇下?」


    晏老夫人含笑點頭,似乎對她的應答很是滿意,還特地指了位置讓兩人坐下。


    重嵐依言坐了,沒想到座位旁邊就是當初她和晏和成婚第一天擠兌過她的六嬸子。


    她現在半分也瞧不出當初的刻薄神色,親親熱熱地給重嵐讓了座兒,又把果盤和點心碟子往她那邊推了推:「我瞧侄兒媳婦這一路風塵仆仆的,你們急著趕來怕是還沒用膳吧?先吃些這個點補點補。」


    重嵐挪開手,靠在椅背上和氣笑道:「勞煩六嬸子掛念,我已經吃過了。」


    六嬸子嘴巴一張,還要說話,就見上首坐著的晏老夫人已經開始說話,她隻能悻悻地閉了嘴。


    晏老夫人轉向晏和,麵上堆滿了愁緒:「咱們家裏這情況魏嬤嬤也跟你說了,你大伯母管家不力…」


    她瞪了寧氏一眼,寧氏忙愧疚地低頭:「讓咱們家底兒虧空了好些,偏跟王府結親排場又大,咱們家現在已經是捉襟見肘了。」


    晏和不鹹不淡地說著場麵話:「大伯母辛勞多年,難免有個疏忽的,府裏上下都是能人,齊心協力之下,這點虧空想來沒多久就能填補上,祖母不必憂心太過。」


    晏老夫人急道:「可是你爹和清河縣主的親事就在眼前,咱們從哪裏填補這虧空?」


    晏和偏頭想了想,漫聲道:「不如先找相熟的人家借些?等渡過這段日子再連本帶利的歸還就是了。」他含笑道:「柳家不是和祖母關係甚密嗎,祖母為何不找他們家借些?」


    重嵐暗裏笑了笑,這個促狹的。


    這話說的一副事不關己的聲口,晏老夫人皺了皺眉,強壓下心中不悅:「榮昌伯府上經營不善,這些年虧了不少,其他幾個跟咱們相熟的府宅也都是差不多的境況,自己都泥菩薩過江了,哪裏能騰出手來幫咱們?」


    晏和無可無不可地哦了聲:「我前些日子見柳夫人帶著兒女去何府赴宴,打扮的極是尊貴奢華,倒真是瞧不出來家中有虧空。」


    重嵐忍著沒笑出來,晏老太太臉上更難看幾分,鬆垮的麵皮緊緊皺著,像是要從臉上溢出來似的。


    她知道再由晏和這麽東拉西扯下去,隻怕天黑也說不到正題,便搶著開口道:「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榮昌伯府就是再有錢也不幹咱們的事,虧空之事還得靠自己。」


    晏和淡然道:「既然祖母這麽說,想必您是有賺錢的法子了?」


    晏老夫人這迴學了一手,不再接他的話茬,沉聲道:「這迴結親的是你親爹,你爹娶了清河縣主對你以後的仕途也有幫助,你難道不該幫著操辦操辦?」


    重嵐在心裏冷笑,這就是晏老夫人的‘靠自己’?而且再說了,這世上哪有父親娶親讓兒子出錢的道理?


    晏和緩緩地唿了口氣,轉了轉手上的戒筒,淡然道:「祖母說的是,父親結親,咱們做兒女的是該貼補些的。」


    他在父親二字上加了重音,見晏老夫人麵露尷尬,他才不急不慢地道:「隻可惜我每年的薪俸不過區區幾十擔陳米,就是再加上冰敬炭敬也差得遠,自身尚且顧不來,就是有心也無力啊。」


    晏老夫人捏著佛珠的手緊了緊:「都說窮文富武,你多年征戰在外,總有些積蓄留下來吧。」


    重嵐這時候連不屑的表情都懶得做了,晏和在戰場風裏來雨裏去,陷入重重陷阱的時候,這些人哪有一個過問過心疼過?現在倒好意思張口要錢。


    晏和麵上倒沒見怒色,仍舊平和道:「當初是有些積蓄留存,隻可惜當初和娘子成親的時候花的一幹二淨,現在隻靠著俸祿和皇上的賞賜帶著娘子勉強糊口罷了。」


    他說完眼帶笑意地瞧了眼重嵐,看得她臉上紅了紅,嗔了他一眼垂下頭去。


    晏老夫人才不信他手頭沒有積蓄,但想到晏和成親的時候府裏一個子兒都沒出,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隻能喃喃道:「那怎麽辦…」


    重嵐低頭喝茶,冷不丁身邊的六嬸子笑了幾聲,親熱笑道:「大侄兒哪裏話,你是沒銀子,可你媳婦有啊,娶她進門你也不算是虧了,哪裏說得上‘勉強糊口’?」


    晏老夫人裝作才想起來的模樣,忙轉向重嵐,慈藹笑道:「和哥兒媳婦,你現在也是我們家人了,和齊國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咱們上下齊心,先把眼前這難關先渡了過去,你覺著如何啊?」


    重嵐心裏冷笑,原來晏老夫人打著算計她陪嫁的主意。六嬸子跟她一唱一和地笑道:「侄兒媳婦最是賢惠,哪裏有不允的道理。反正你是長孫嫡媳,名正言順的宗婦,得帶著一家子撐得起大梁來,到時候整個管家權都是要交到你手裏的。」


    如今齊國府官家的是晏老夫人,她聽了這話,麵上閃過一絲不愉,但很快又忍住了。


    這是典型的威逼利誘,重嵐想了想,歎息道:「祖母應當知道,我們家做的是皇商的買賣,瞧著風光煊赫,其實也不過是給皇上管家的罷了,我的陪嫁瞧著多,但好些都是家裏的產業,沒有上麵同意,賬麵上的銀錢我連一厘都不能動。」


    這話自然是誇張了,不過在座又沒人看過她的賬本子,還不是由著她編排。她又肅了神色轉向六嬸子,正色道:「嬸子慎言,所謂長幼有序,如今祖母和大伯母還健在,家事哪裏輪得到我置喙?」


    重嵐是典型的生意人,大部分時候隻計較得失,六嬸子想用管家權換錢,這事兒聽著是她占了大便宜,但仔細想想卻得不償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和妻生財 卷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長安春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長安春風並收藏和妻生財 卷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