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山,臥牛崗。


    這裏聚集著一個村落,名字叫臥牛村,放眼整個楓國,這裏都是相當偏僻的地方了,極為不起眼。


    小山崗因一塊形似臥牛的巨石而得名,在這裏生活著世世代代從事農耕的村民,若無外界的幹擾波及的話,倒也稱得上是世外桃源了。


    而此時,村落內,一戶人家正急匆匆的收拾著細軟行李。


    “唉,偏偏是這個節骨眼上有馬賊要打過來了,這兒媳婦才剛懷上的身孕。”一個老丈愁眉苦臉,不斷的歎著氣。


    從前些天開始,就有傳聞馬賊的鐵蹄已經踏到了青石鎮上,如今臥牛村內不少村民都匆匆忙忙收拾起了行李細軟,準備逃避戰亂。


    “大牛啊,這一路上你可得看好你媳婦兒,這可是俺老李家的唯一香火了。”老丈囑咐道。


    就在前些天,他們從村長的口中得知了一條通往楓國南方的密道,可以很安全的穿越小翠嶺,一家人這才下定了決心跟著去楓國南方避難。


    名叫大牛的李姓青年看著很敦厚老實,他點了點頭,開口道:“爹,這事情我當然知曉,你還是花點心思多勸慰下娘吧,昨天你和村長一把火燒掉成熟的田地後,她的臉色可是一直都不對勁。”


    世代從事農耕的婦人,親眼看著辛苦照料了一年,好不容易成熟的田地被燒,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


    其實就連李父也心疼的很,但他還是罵罵咧咧的說道:


    “沒辦法啊,這叫堅壁清野!”


    “馬賊打過來了,我們肯定來不及收糧食,倒不如一把火燒了,說什麽也不能便宜了那些該死的馬賊!”


    “地沒了可以再種,人沒了,那才是什麽都沒了。”


    李老丈擺了擺手,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說完他便將一口鐵鍋掛在了板車上。


    “行了,準備出發吧,越早走越好,免得被馬賊追上來了。”


    “我去喊你娘,她啊,自從前些年二牛死訊傳迴來之後,其實精神就一直不太好。”


    說著,李老丈神情也有些落寞的離開了這裏。


    原本他是有兩個兒子的,一個是身邊的這個大牛,另一個叫李二牛。


    恰逢朝廷抓壯丁征兵那年,大牛剛好定下了婚約,無奈之下,李家隻好把二牛送進了軍伍當中。


    對此事,二牛那孩子是有些抗拒的,但卻很是懂事,知道家中隻有自己適合去軍伍中,都沒怎麽鬧騰,默默的就接受了自己被既定下來的命運。


    兩年後,邊塞的武厲軍傳來噩耗,二牛大抵是死在了馬賊的偷襲當中。


    每每想到這裏,李父內心就一陣不好受。


    二牛那孩子太懂事了,甚至臨行前都沒在家中吃上一頓好的。


    這不,自打二牛的死訊傳來後,李母也就患上了心病,這些年一直鬱鬱寡歡的。


    “收拾的差不多了,準備出發吧。”


    ...


    進出臥牛村的必經之路上,矗立著一塊長滿了青苔的巨石,巨石形似臥牛,上麵青色的苔蘚就像是牛毛一般覆蓋在上麵。


    在舉村打算南遷避難的這天,一個身姿挺拔的青年盤坐在一頭斑斕巨虎身上,來到了村口處的這塊巨石旁。


    李青看著這塊巨大的臥牛石,眼底露出了些許懷念和悵然之色。


    已經有不少年沒迴來過了啊,這塊石頭還是和以前一般無二,沒有任何變化。


    少小離家老大迴,鄉音未改鬢毛衰。


    不知怎麽的,一股近鄉情怯的感覺湧上心頭。


    再怎麽說,自己都是在這裏生活了足足十五年,算是第二故鄉了。


    李青如是想到,從寬大的虎背上一躍而下,用手摸了摸這塊青色的臥牛石。


    “留在山坳內,有馬賊打過來的話,就大吼一聲,知道了麽?”李青對著飯桶說道。


    “嗷嗷!”飯桶用頭拱了拱李青的手,示意自己明白了,頗有靈性。


    叮囑完,李青獨身一人走入了村內。


    在這個季節,道路旁原本應該金黃色一片的田野,卻是被燒的漆黑一片,滿目瘡痍了起來。


    若不是李青知道情況的話,甚至可能會以為馬賊已經肆虐過這裏了。


    田地裏充斥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焦糊味,十分的刺鼻。


    李青加快了步伐,很快就進入了村內。


    此時的臥牛村,已經有相當多一部分村民逃走避難了,隻有少數人家還依舊滯留在村落裏,不過看樣子也都是在收拾著行李。


    循著記憶中熟悉的路徑,身手敏捷的李青在交錯的房屋間穿行,速度極快,隻留下了一道模糊的身影,讓其他人難以注意到。


    終於,在一套青石老宅子邊上,李青停下了腳步。


    他一躍而起,腳踩覓影步法,身形竟猶如一片羽毛般落在了屋頂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憑借著內勁武者的敏銳聽覺,李青很清楚的就能聽到裏麵傳來的動靜。


    “孩他娘,準備動身吧,不能再拖下去了,看看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迴來吧。”


    “媳婦兒,聽說南邊那水土養人,到了那裏肯定...”


    “那都是深山老林,怎麽可能有這邊好!”


    “...”


    “這一走...天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迴來,一路上又遠又危險,說不定就死在路上了呢。”


    “哼,要我看,那種的田就是不該燒掉,馬賊要搶就搶好了,他總不可能把人都殺光,難道以後馬賊坐了天下,就不要人種田啦?”


    “你!婦人之見,真是愚不可及,那馬賊窮兇極惡...”


    “天地君親師,你這話可是大逆不道的!”


    “什麽天地君,那皇帝老兒哪管過我們,要不是他下令征兵,二牛也不會...”


    房簷上,聽到這裏,李青的眼眶不知不覺間已然是濕潤了。


    單單是憑借著這麽幾句談論聲,父親母親大哥的麵容,又重新以一種極為清楚的形象在自己身上勾勒了出來。


    就在李青想下去相認的時候,一聲響天震地的虎吼聲從不遠處的山坳傳來。


    “嗷吼!”


    這一聲虎吼可謂是驚天動地,連帶著林子內泛黃的樹葉都被震落下了一片。


    很快,隨之而來的便是急促的敲鑼打鼓聲。


    “馬賊來啦!馬賊殺過來啦!”


    “快跑啊!馬賊殺過來啦!馬賊很快就進村啦!”


    幾乎是頃刻間的功夫,整個臥牛村剩餘還沒來得及離開的村民,全都斷了魂一般從屋子裏衝了出來,亡命奔逃。


    村尾處,年邁的村長不斷大喊招唿著:“這裏這裏,跟我走,從密道離開,都過來!”


    而在房簷上的李青,看著一家四口匆匆忙忙的帶著一板車的行李離開。


    負責拉板車的是一頭牛,李父在前方趕牛,李青的兄長在後麵推著板車,試圖讓速度更快一點。


    在板車上,坐著李青的母親以及另外一個陌生的女人,想來應該是大嫂了。


    就這樣,李青目送著自己一家人離去,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沒有下去相認。


    “我記得...家中不是應該養了兩頭牛的麽,怎麽就剩下一頭牛在拉車了。”李青喃喃自語一聲。


    李青並不知道,大哥為了娶大嫂過門,家中已經是賣了一頭牛。


    沒有多想,下一刻,李青毅然決然的轉過身,朝著村口處衝了過去。


    他的身影十分決絕,前進的方向跟其他跑路逃命的村民完全相反。


    “該死的馬賊,小爺我來取你們狗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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