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你到底是誰?”


    白胖子站起身來,更加謹慎地問道。


    由不得自己小心,最近因為卡斯科小鎮的事,周圍的小鎮都來了不少人,其中有些穿著認識或不認識的製服,明顯從屬於某個組織,還有些人則神神叨叨的,不像善茬。


    而眼前這人,一看就很古怪。


    黑風衣,戴墨鏡,一臉邪笑,怎麽看都不像好人。更重要的是,他剛才表達的意思是自己被一起罵了——幾乎坦白了自己也在封鎖線裏的事實!


    他是上麵派來的人嗎?但為什麽會選擇在他們麵前暴露?該不會是要滅口吧?


    白胖子充滿警惕,有這種想法,在白鷹國簡直不要太正常。


    “法克兒!我罵你……我怎麽罵你了?!”鉤鼻男喝得頭腦都不清醒了,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怎麽迴事。


    而墨鏡男隻是微微一笑,跳過了這個話題,“朋友,我剛剛在旁邊聽到你們聊天,有些好奇,想請問一下……你跟你姨媽一家關係很好嗎?”


    墨鏡男在說這話時,把他的墨鏡稍稍往下撇了點,似乎露出了眼角的一點點餘光。


    “你在說什麽,嗝,廢話?”鉤鼻男不滿地說道,嘴裏散發著濃烈的酒味,“我,我是個孤兒,曾經,差點就被送到福利院……能長這麽大,還擁有穩定的工作和住宅,全靠簡姨和昂特叔父,沒有他們,就沒有,嗝,我今天的一切。”


    “哦。”墨鏡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照這麽看來,你跟你姨媽他們一家之間的感情,應該很深厚吧?”


    “那,那是自然。”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明顯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很抱歉,我必須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希望你能挺得住。”墨鏡男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卻沒有任何歉意,“你姨媽他們一家……已經全部都死了。”


    這句平淡的話,像一顆火星,點燃了平靜的酒館。


    “你這個混蛋,胡說什麽?!”鉤鼻男一把上前抓住墨鏡男的衣領,打翻了桌上的杯子,酒水灑了一地。他怒氣衝衝,拳頭捏緊,仿佛下一刻,右拳就要打在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臉上。


    墨鏡男臉上絲毫沒有慌張,依舊是淺淺的微笑,甚至還帶有一絲戲謔。


    白胖子趕忙上前抓住鉤鼻男的手臂,這個人身份絕對不一般,要是鬧出點什麽事,隻怕不好收場。


    “兄弟,別相信他,你姨媽一家都是虔誠的信徒,有天主保佑,不可能出事。他說的一定都是假的!”


    白胖子了解自己這兄弟的脾氣,是真的敢動手!所以現在隻好針對他的性格,用謊言安撫。


    似乎不想難以收場,墨鏡男微微低頭,用充滿歉意的語氣說道,“抱歉,看樣子我的確說錯了……請你看看身後,那是你的姨媽和叔父嗎?”


    話音剛落,鉤鼻男身後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清脆的門鈴響動傳入屋內幾人的耳中,不禁循聲望去——隻見一對穿著暖和裘袍的大嬸大叔走了進來,還順帶抖了抖身上接近消融的殘雪。


    “簡姨!昂特叔父!你們,你們……來了,哈哈,你們沒事吧?”鉤鼻男鬆開墨鏡男的衣領,直接跑到門口兩人麵前,高興得有些手足無措。


    “冷靜點,孩子,我們沒有事。”這位大嬸的聲音十分柔和,仿佛映照出了與她性格一致的和藹,溫柔。


    “太好了!卡斯科小鎮被封鎖了這麽多天,我還以為,還以為你們出事了……我真的好擔心。對了,皮特也沒事吧?”兩個熟悉的麵龐,就這麽安然無恙地呈現在自己麵前,鼻頭一酸,熱淚忍不住流了出來。


    “放心,皮特正在上課。”大叔的聲音深沉,像沉緩的江河,但下一刻,卻發出了浪濤般的尖鳴“但是,孩子,你為什麽不來看我們呢?”


    “抱歉,最近工作太忙了,我想著等有空,一定會去看你們的。”鉤鼻男感到有點不對勁,但還是誠實說道。


    “孩子,你為什麽不來看望我們?”大嬸突然也發出了一樣低沉的聲音。


    “真的很抱歉,姨媽,叔父,等這周忙完,我一定找時間來看你們。”


    “孩子啊,你為什麽為什麽不來看望我們倆,看望我們,看望你最親愛的家人!”兩人的嘴巴一張一合,再度發出古怪的聲響。


    冰涼的聲音迴響在酒館內,讓酒館老板和白胖子不禁打了個冷顫。突然湧向心頭的寒意,也讓鉤鼻男的醉意褪去了大半。


    “姨媽,叔父,你們這是……發生什麽事了?”不知不覺間,他的聲音帶上了跟身體一樣的顫抖,整個人不禁往後退去。


    “沒什麽,孩子,我們沒有什麽事。”兩人比雪還要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瘮人的微笑,“我們隻是想你了,想你了,太想看到你了。”


    “孩子,你不知道,我們在那裏好冷,好冷。”


    “不,不應該呀,小鎮裏通了暖氣的。”鉤鼻男沒有注意到身後,碰撞到桌子,幾個酒杯滾落,摔碎在地上。


    幾聲脆響,似乎驚擾到了奇怪的大叔大嬸。


    “可我們真的,真的好冷又好熱,好難受,就感覺……像在地獄一樣。”


    兩人身上逐漸浮現出幽藍與猩紅參半的光芒,擋住了門口,望向門外的世界,似乎也被染成了這樣的顏色,瘋狂而又詭異。


    “你,你們不是我的姨媽和叔父,你們究竟是什麽東西?”鉤鼻男渾身顫抖,感覺一股涼意直衝腦門,整個人算是完全清醒了過來。他現在才想起不對勁的地方——他的姨媽和叔父在那麽遠的隔壁小鎮,是怎麽突然找到這兒來的?他們可不知道有一家酒館叫做紅靴子。


    但這理智僅僅存在了一瞬,轉眼間便被更加恐怖的景象所俘虜。


    門口兩人的雙手以及牙齒,開始變得尖長,全身的骨頭咯咯作響,拉長,脊椎骨向上凸起,甚至刺破了皮膚,長發蔓延,遮擋住猩紅的雙眼,但卻遮蓋不住嘴裏的烈焰。


    從它們胸膛湧出的火焰,包裹住全身,照亮兩個鬼怪般的身影,瘦長而又恐怖。


    “好孩子,為什麽,為什麽不來看望我們?”


    “啊啊啊!”鉤鼻男終於承受不住,瘋狂向後跑去。白胖子早在兩人展現出不對勁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往酒館的角落裏跑了。


    而這時,酒館老板一臉緊張地拿起自己的雙管獵槍,對準了門口的兩道身影,“這是私人酒館,現在不歡迎你們,請趕快出去。”


    如果他渾身不顫抖,冷汗不亂冒,說話不結巴的話,粗壯的肌肉配上蠻橫的胡子臉,應該是很有威懾力的。


    但門口的兩個人,不!應該是兩頭怪物,仿佛沒聽到一般,嘴裏一直重複著那幾句話,緩緩走向被嚇尿了的鉤鼻男。


    這氣味真騷,準是剛才喝了那麽多酒的緣故,熏得坐在原位的墨鏡男都有些捏鼻子了。


    但他幸好不會感到丟臉了,因為在尿出的前一刻,就已經暈過去了。


    “這就暈了,我還沒看夠呢。”墨鏡男有點不滿,“看樣子,你們之間的親情,還不是那麽……濃厚呢。”


    隨著這句話落音,兩隻怪物頓時消失,整個房間與外麵世界的異象在一瞬間便全部消失,恢複了正常。


    墨鏡男伸出手,黑色皮質手套貼在了鉤鼻男的臉上,一點點紫色的光芒,從手套的縫隙間流出,“下次說話前記得先思考一下,不要得罪一些你惹不起的人。”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酒館老板的恐懼慢慢被壓了下去,雖然隻少了一點點,但至少麵對未知的存在,還是眼前這個可能被槍械製服的墨鏡男更親切一些,“剛才那些都是你做的?你到底是什麽人?”


    “哦,差點忘記你們兩個了。”墨鏡男表情浮誇,把雙手舉過頭頂,做出投降的姿勢,“哇哦,哇哦,冷靜,請冷靜一下,親愛的朋友。”


    “剛才沒看出來,原來你這麽勇敢呀,我還以為你會第一時間逃跑呢。”墨鏡男忍不住稱讚道,“而且居然敢拿槍指著我,這實在很難讓人不捉弄你一下呢。”


    “你想要幹什……!”剛想要質問,酒館老板卻聽見身後的小門傳來吱嘎的聲音。


    稍微放了點目光過去,卻看到了令他終身難忘的一個人,一個身材矮小,步履蹣跚,長著張蒼白麵孔的老婦人,拄著拐杖,顫巍巍地向他走來。


    “不,不可能,祖母你,你應該已經逝世了!”酒館老板的眼睛都快紅了,不清楚是激動的還是驚嚇的,“我,我和父母親眼看到你被埋葬進了墓園裏。”


    “我親愛的小帕克,來,讓祖母摸摸你的小臉蛋。”怪誕的微笑,明明慈祥和藹的表情,在此刻卻顯得那麽令人恐怖,紅藍色交輝的光芒,顯現出一抹紫韻,更添一股神秘,“你不是很喜歡吃祖母做的烤餅幹嗎?哦,還要配上你祖父親手擠的牛奶和釀的蜂蜜。”


    “不,不要過來!”猛地兩聲槍響,雙管獵槍專用的狩獵霰彈,在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於年邁的祖母身上開了好些彈口,其中最嚴重的兩個大洞,一個打斷了左胳膊,另一個打在了她頭顱眉心。


    “小帕克,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討厭祖母了嗎?”傷口裏麵並沒有鮮血流出,卻有更恐怖的東西,一大堆莫名的血肉從其中湧出,將老婦人整個覆蓋住。


    酒館老板緩緩後退,卻被櫥櫃擋住了去路,撤退的通道被怪物擋住,而自己早已被嚇得腳軟,爬不過這小小的障礙。


    “小帕克,來,到祖母這裏來,聽祖母給你講故事!”比剛才門口兩人更加驚悚的怪物逐漸出現在眼前,仿佛是一堆血肉堆在一起,長了許多錯位的手和腿,緩緩爬過的地麵上留下了一堆粘稠的不明液體,像血,但是卻漆黑腥臭。


    “不,你不要過來!”


    巨大的怪物靠近,血肉夾層中生出一條細長的觸手,貼上了老板驚恐的麵龐。


    “小帕克,來,到祖母這裏來,變成祖母的一部分吧。”


    終於扛不住了,酒館老板逃了過去,啊不對,暈了過去。


    “還以為能多挺一會兒呢。”墨鏡男偏過頭,笑眯眯地盯著那個正貼著牆壁朝門口匍匐前進的白胖子,“那麽,親愛的朋友,你又能堅持多久呢?又能否讓我感到盡興呢?”


    “不,不要!”見自己被發現,白胖子拔腿就跑,朝著門口衝去。但緊閉的木門卻感覺突然變成了銅牆鐵壁,怎麽推也推不動。而在這時,他驚恐地發現,一個龐大的陰影,緩緩遮住了他投影在門上的影子。


    “不!不!媽媽,我錯了!我一定自覺減肥!不要送我去減肥夏令營!不要逼我吃青椒和胡蘿卜!洋蔥也不要!它們都是惡魔!魔鬼的爪牙!”


    ……


    在好一陣驚叫之後,隨著重物倒地的聲響,酒館才算慢慢恢複了平靜。


    小鎮人不多,但即便如此,也還是有幾個人路過酒館門口。可他們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也沒有聽到裏麵傳出的慘叫,最多隻是感慨一下今天紅靴子酒館居然不營業。


    不一會兒,墨鏡男推開酒館的木門走了出來,臉上帶著輕鬆愉悅的表情,似乎暗示著內心壓抑情緒的釋放。


    他走向停靠在路邊的一輛跑車。緊接著,便朝隔壁卡斯科小鎮的方向駛去,隻留下酒館地上昏迷的三人。


    好一會兒後,鉤鼻男率先悠悠醒來,滿臉茫然。


    “額,我們這是怎麽了……難道喝醉了?”鉤鼻男摸著自己的腦袋,雖然很疼,但好像並不是醉酒的疼痛感。而且自己背上那一身冷汗是怎麽迴事?好涼!這鬼天氣,哪怕在室內也容易感冒啊。


    而且自己襠下怎麽濕漉漉的,還有一股直衝腦門的騷氣……該不會是自己小便失禁了吧?!


    這時,他注意到了那位躺在地上同伴的鼻鼾聲,扯得還挺大。


    “喂,醒醒,醒醒。”艱難俯下身搖了兩下,不僅沒有把同伴搖醒,甚至他還翻了個身繼續睡。


    “法克兒!快醒過來!”鉤鼻男脾氣本就暴躁,再加上貌似宿醉的頭疼和起床氣,索性直接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腳。


    “哈哈,怎麽了?地震了嗎……我屁股怎麽好疼?”醒過來的白胖子,茫然地盯著周圍,直接一眼看見自己的損友,“啊!你怎麽在我的床上?”


    “去你的,這裏不是公寓!我們更不在你的床上!”鉤鼻男晃動著勉強清醒的腦袋,打量了一下周圍,“這裏是……紅靴子酒館。”


    “哦,我想起來了,我們好像是在這裏喝酒,對吧?然後……奇怪,然後我們幹了什麽?頭好痛,怎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看樣子咱們應該都醉了……怎麽老板都不見了?”


    鉤鼻男把幾張鈔票壓在杯子下,“算了,我們先迴去吧。嘶——,奇怪,今天怎麽這麽累?”


    兩人相互攙扶著,推開大門,離開了酒館。他們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一個手持獵槍的高大男子暈倒在櫥櫃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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