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飛旋,仿佛把謝安拉到了兩個月前的那段時間裏。


    醫院,走廊,醫生的囑咐……


    迴到家,反鎖房門,關在房間裏大哭……為了不引起家人的擔心,謝安不敢哭出聲。多少次爸媽來敲門喊自己吃飯的時候,問自己身體是否不舒服的時候……


    謝安都是捂著嘴,不敢哭出聲來。


    隻默默地落淚。


    無聲的嚎啕。


    甚至多少個日夜裏,謝安都想告訴爸媽這一切。


    一個二十二歲的大學畢業生,忽然麵對這樣的巨大變故,多麽想有個人來分擔自己的壓力。


    可是,每次謝安想要開口的時候,腦海中總是浮現出爸媽那慈祥蒼老的容顏,迴想著爸媽從小把自己拉扯長大的艱辛和不易。


    最後,謝安在房間裏哭了幾天之後,決定保持沉默。


    決定笑容麵對爸媽。


    “爸媽,我沒事。就是工作太累了,有點感冒。現在好了。”


    “媽,我真的沒事。你想多了。”


    “不用去醫院,我現在就去上班。”


    “……”


    一句一句的話,都湧現在謝安的腦海中。


    甚至於,多少次謝安走在路邊,看著來往的車。都想衝上去,結束掉自己的生命。他想用自己的死,讓肇事者多賠點錢,也算是給爸媽盡孝了。高低讓爸媽養老沒什麽顧慮。


    所以,他找的都是豪車。


    但是在衝出去的瞬間,謝安終究沒這個勇氣。


    從頭到尾,謝安都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這才有了後來……


    沒錯,謝安的確是遇到了九爺,改變了自己的人生。如今是擁有了很多別人一輩子都不敢想的東西。


    可那又如何?


    到頭來,謝安還不是禁不住命運的擺布?


    陳豔茹放在眼前的那張照片,那張診斷書。就仿佛是命運露出了猙獰的獠牙,狠狠的 咬住了謝安。


    讓謝安感到無比的窒息,難受。


    整個人都仿佛瞬間掉進了冰窖裏,周圍暗淡無光,一絲一毫的光都沒有。


    陳豔茹看著謝安的表情,都感到幾分動容。


    很快,陳豔茹離開座位,拿了一盒抽紙過來,抽出兩張餐巾紙遞給謝安,“如果難受,就哭出來吧。這裏也沒有外人。”


    謝安倒是沒有扭捏什麽,接過餐巾紙擦拭了一把淚水。


    然後看著手機屏幕愣愣出神。


    陳豔茹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的坐在謝安對麵,凝視著謝安。沒有太過驚訝的表情,也沒有表現的過於柔軟,反而表現得非常冷靜,平淡。仿佛這樣的事情,對陳豔茹來說,不是什麽太不得了的事情。


    謝安知道陳豔茹在看自己。


    但也沒覺得有什麽丟人的,更沒有躲閃什麽。


    雖然謝安才二十二歲,但是謝安所經曆的事情,所承擔的壓力,所表現出來的成熟的品質。便是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也是比不上的。


    既然出現了這樣的事情,那就好好麵對就是了。


    陳豔茹說的對,想哭就哭出來。


    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


    人這一輩子,誰還不會遇見難受的事情?


    誰還沒遇到過不去的坎?


    謝安索性就不隱藏什麽,隻是眼睛通紅,端起酒瓶子,把瓶嘴塞進嘴裏,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任憑烈酒流入體內,在胃部爆發,翻江倒海。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麻痹自己的神經,才能讓自己感覺好受一點。


    就這樣猛喝,其實蠻嚇人的。


    陳豔茹提起酒瓶子,和謝安對幹:“一個人喝多沒意思。我陪你一起喝。”


    嗯。


    謝安沒多說,隻顧著猛喝。


    過不多時,一瓶茅台就被謝安喝了個精光。而謝安的目光一直都沒有脫離桌麵上的手機屏幕,死死盯著上麵的診斷書。仿佛想把這一切深深的刻在腦海裏似得。


    碰。


    謝安重重的把酒瓶子放在桌上。然後長長的唿吸了口氣。


    酒喝完了,謝安感覺自己也放縱的差不多了。在酒精的麻痹下,謝安感覺心情好多了,至少沒有剛剛那種刀割般的刺痛感。


    許是酒精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時間的緣故。


    謝安抽出一包煙,點燃一根,深深的吸了起來,“陳總,你對我調查真的很細啊。我本來一直迴避這件事兒,但是你既然把這事兒說出來了。那麽,我也就不瞞你了。”


    停頓了一下,謝安繼續道:“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陳豔茹把桌上的手機拿了迴去,捏在手裏,關了屏幕,放在旁邊。然後拿出一包細煙和打火機,捏在手裏卻不點燃,淡淡道:“這是巧合。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巧合,我是不知道的。”


    謝安道:“什麽巧合?”


    陳豔茹道:“因為你去診斷的那家醫院,正好是我開的。我當時也是不抱希望,隻是吩咐手下的人去調查一下你,順便讓醫院的人問問其他的醫院同行。不想……一下就出來了。你說巧不巧?”


    謝安:“……”


    他感到非常的無語,怎麽都不敢相信還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甚至都懷疑,陳豔茹是不是故意這麽說的。


    不過轉念一想,謝安感覺是不是故意的都無所謂了。反正人家都知道了。沒什麽好糾結的。


    刺啦。


    陳豔茹撕開煙盒上的油紙,然後抽出一根煙,塞進姓感的嘴裏,再用打火機點燃,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散發著薄荷味的煙氣,“你聽我說了這麽多。知道我為什麽要花費這麽大的精力時間去調查你的過去嗎?”


    謝安心中隱約有猜測,但還是不確定,吸了口煙道:“陳總,今天你把話題說的這麽深入,沒有什麽事情是不能說的。你就別打啞謎了,直接說吧。”


    陳豔茹道:“昨天我和你吃過飯喝過酒之後,我忽然對你這個人感興趣了。所以,今天我動用了大量的時間精力去調查你。”


    感興趣?


    這三個字讓謝安感覺有點無所適從。


    這麽大的合作,關係到大案的合作。


    不應該講究利益嗎?


    怎麽能用感興趣來形容呢?


    就光憑這話,謝安又何嚐不是對陳豔茹感興趣了?


    嗬嗬。


    陳豔茹忽然笑了:“你一定很奇怪吧。我為什麽會用感興趣這三個字來形容你。”


    謝安道:“是。”


    陳豔茹道:“你的故事聽完了,還是我講給你聽的。你可想聽聽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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