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辭影神清氣爽地禦劍迴了青嵐峰。


    前腳剛走。


    後腳就有一位衣著華貴的中年男人帶著妻室仆從來到門外,一直等到約定的時間,方才敲響門扉。


    “幾位道長,請問我們可以進來了嗎?”


    半晌,無人應聲。


    中年男人有些疑惑地同仆從再次確認時辰無誤,又問了一遍。


    同時,敲門的動作稍微重了些。


    “幾位道長,請問我……”


    嘎吱一聲。


    還未等他問完,門就輕易推開了一條縫。


    中年男人透過門縫朝院子裏略略張望了一番,並未見昨日那幾位道長的身影。


    他狐疑地與身旁的夫人相視一眼,推開門,小心謹慎地走了進去。


    接近那中央的石台時,才發現自家女兒衣衫不整地躺在上麵,旁邊還躺著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小乞丐。


    兩人身形相近,看上去年齡也相近。


    中年男人連忙脫下身上的袍子,蓋在自己的女兒身上,“女兒,女兒?醒醒?”


    他急促地唿喚,“老天呐,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呐……”


    “老……老爺……”身旁傳來夫人慌張的聲音,中年男人轉過頭,朝夫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四顆血淋淋的頭顱,被懸掛在一旁枝葉繁密的大樹上。


    他們的眼睛全部被剜去,耳朵也被削掉,大大張開的嘴裏還流淌著尚未幹涸的鮮血。


    雖然已經麵目全非,但中年男人還是勉強辨認出,這正是昨日拿了他一大筆銀兩,信誓旦旦說能治好女兒腿疾的四位道長。


    啞——啞——


    樹影攢動,一些黑影在那繁密的枝葉間高低起伏地叫著。


    那樹枝上站著許多烏鴉,不知在啄著什麽。


    與此同時,又有更多的烏鴉從其他地方飛來,鑽進樹葉之間。


    看上去詭異至極。


    中年男人走近幾步,來到樹下抬頭,定睛細看,這才發現,那錯綜繁雜的枝丫上,極細的絲線掛著數不清的碎肉。


    男人嚇得後退幾步,跌坐在地上。


    “老爺,怎麽了?”女人見自己的丈夫不對勁,連忙走來想去扶他。


    “別,別過來。”男人出聲製止了自己的夫人,顫著嗓音道,“有……有妖祟……快,快去請皓雲宗的仙士……”


    “是,老爺。”一旁小廝應聲便要去。


    男人忽又瞟見了什麽,出生製止,“等等,先別去。”


    他有些發抖地站起身,又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樹上還刻著一枚仙家印記。


    正是皓雲宗的符文。


    殘殺這四位道長的,是皓雲宗的仙士?


    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觸碰那枚印記的一瞬,泛著微光的符文跳了出來,組成了一段話。


    大意是,這四個人是妖道,他們隻是通過邪術,將身形年齡相近的兩個人的身體部位進行交換,以達到治愈疾病的假象。


    念在這府裏的主人對此不知情,饒過此迴。


    如有下次,必有孽報。


    中年男人看完,驚出一身冷汗,咽了咽口水,想到自己頭頂上的那些東西,心知這符語所說的孽報是什麽。


    他不敢再抬頭去看,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命人即刻造一道高牆,將這棵樹圍起來。


    接著,他來到石台旁,見那小乞丐醒了,將昨夜之事細細問了一遍,這才得知那些喪盡天良的妖道,不僅圖財害命,還險些玷汙了他女兒的清白之身。


    幸好那皓雲宗的仙士及時趕到,否則他真是鑄成了大錯。


    男子有些愧疚地看向小乞丐,說道,“抱歉啊小姑娘,我識人不清,險些害了你。”


    小乞丐緊緊抱著膝,有些怯懦地搖了搖頭。


    咕嚕嚕。


    兩天沒吃飯的她,肚子餓得直叫喚。


    男子見她與自己女兒年齡相仿,又無家可歸,便將她收養下來,與女兒做個伴。


    ————


    辭影迴到青嵐峰,倒床睡到了中午,才慢悠悠地醒了過來。


    今日,沒有了難聞的苦藥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粒深棕色的藥丸子。


    那是霍檀一大早去淬凝峰找葉薇討教的法子。


    因為製作起來要比普通熬製湯藥費事許多,所以沒什麽人會浪費那個精力和時間去折騰。


    但,誰讓他家阿辭萬分嬌貴,吃不得苦呢~


    霍檀將藥丸子喂進辭影嘴裏,“阿辭,還苦嗎?”


    辭影略品了品,倒確實沒那麽苦了。


    那藥丸中加了些甘草,勉強還能下咽。


    總之比湯藥好上百倍。


    辭影搖了搖頭,接過霍檀手裏準備好的蜜茶,吞服下去。


    “不苦。”


    霍檀這才放下了心。


    他將空茶杯放迴桌上,有些不確定地開口,“阿辭,關於蚩尤,我知道一些事……”


    辭影挑了挑眉,“嗯?”


    霍檀將自己從魘魔那裏知曉的事說了出來。


    “所以,你那時要我殺了你?是怕自己被蚩尤奪舍?”


    霍檀默默點了點頭。


    辭影伸出手,指尖輕輕點在霍檀的心口,勾起一絲唇角,“放心,你是我的,任何人都奪不走。”


    “好。”霍檀捧起辭影的手,湊到唇邊親了親。


    他的阿辭很強大。


    但他不要一直被阿辭保護。


    他要變得更強大,保護阿辭。


    “對了,你有沒有想過,那魔物的半魂既然在你體內,又為何能在墨丘琰體內複生呢?”


    霍檀抿了抿唇,垂下眼眸,“這點我之前也沒想明白,昨晚遇見那幾個妖道,倒是讓我有了猜測。”


    辭影點頭,“蚩尤的魂魄能蘇醒並奪舍墨丘琰,說明他的半魂本就在墨丘琰體內。”


    “所以,墨丘琰才是那個天生邪骨的惡種,而你,本應是天生仙骨,將來有望登仙。”


    “隻是有人,將你們的邪骨與仙骨進行了調換。”


    辭影默默將目光挪向霍檀的右眼。


    還有他愛人的紫眸,也被調換了。


    霍檀沉默了一瞬,低聲說道,“可我和墨丘琰自幼便被帶來了皓雲宗,能將我們體內仙骨邪骨調換的,隻有……”


    隻有從他們出生到被皓雲宗長老們帶走的這短短不到半日時間。


    雖然他從小沒見過父母,親緣寡淡。


    但心裏,總還是不希望這件事,與他的親生父母有關。


    “阿檀,我們去一趟青國,把這件事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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