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汽車開始劇烈地顛簸,不像是開在馬路上。


    辭影被顛地發暈,索性意識離體,竄進了係統空間裏避難,直到周圍的晃動徹底平靜下來,才迴到身體裏。


    嘔……


    眩暈,想吐。


    他的每一絲神魂都在排斥迴到這副身體裏。


    恍惚之間,辭影感覺自己被放在了一個台子上,一股刺鼻的福爾馬林氣味湧入鼻尖。


    頭上的黑色布罩被揭開,明亮的燈光晃地他瞬間眯起了眼。


    還未等他看清周遭,耳邊響起一聲驚唿,模模糊糊地能看見一個頭發斑白,留著小撮花白胡子的男人,站在身側。


    這就是紀亦宸的祖父……紀知行?


    “真是一張完美的麵容……不知道衣服下的身體,是不是也同樣完美呢?”


    略顯蒼老的聲音中帶著輕微的顫抖,仿佛是非常激動。


    紀知行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一隻灰白褶皺的手,顫顫地伸向青年的衣領。


    忽然,青年緊閉著的眼眸睜開,男人一愣。


    “你……怎麽會……還沒有人能在我研製的藥裏醒過來……”


    “藥?”辭影歪了歪頭,勾起一抹詭笑,“你是說那杯番茄汁嗎?”


    紀知行皺了皺眉,不知道怎麽迴事,青年臉上的笑讓他有種心生懼念的錯覺。他搖了搖頭,從口袋裏掏出一支針劑。


    雖然不知為什麽那杯藥沒起作用,但這一針下去,任何人都活不過五秒。


    傅辭影現在被綁著,能奈他何?


    隻要他在八個小時內做好所有的處理,就可以將這具軀體永久保存起來。


    當然,前提是他的身體和他的臉一樣完美。


    “傅辭影,唔,或許我該像家族裏其他人一樣,叫你小影?”


    辭影挑了挑眉,這莫不是到了反派死於話多的經典環節了?


    紀知行沒有留意辭影的表情,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裏。


    “我見過很多美麗的東西,手,腳,心髒,大腦,我將它們一一保存著,讓這些上帝的造物,永遠停留在人間。”


    在神經病興奮地介紹他的藏品時,辭影轉動著頭,將周圍掃視了一圈。


    這裏看上去像是一個地下掩體,四周都被厚厚的水泥封住,隻有一扇門出入。房間裏擺放著十幾個容器,裏麵是神經病提到的各種“造物”。


    隻是,並沒有看到他想找的東西。


    “還有,阿宸的右眼。你也覺得它很美吧?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抵擋得住那隻紫瞳的吸引,哪怕是您,也被它吸引過來了不是嗎?。”


    “我曾經以為,阿宸的眼睛,就是這世上最美麗的造物。直到……看見您……”


    紀知行低頭看向躺在手術台上的辭影,目光中透露著憐愛與崇敬。


    “小影,您一定是上帝的孩子,是天使吧。我怎麽能允許天使在歲月中衰老消亡呢?”


    “別緊張,也別害怕,祖父隻是想讓您永遠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而已。”


    “這個注射進去一點也不疼,很快就過去了。”


    紀知行臉上掛著癡迷的笑意,卻在下一秒頓住。


    握著的針管還沒等紮進辭影的皮膚,就被扼住手腕,針劑也被抽走了。


    看見原本安靜躺著的人瞬間掙斷了所有束縛用的金屬拷,眼裏閃過一絲驚豔之色。


    美麗又強大的身軀,果然是完美天使。


    辭影跳下手術台,拿著針管抬到眼前端詳著,眼中逐漸溢出了嗜血的猩紅,嘴角的弧度也翹地更深了幾分。


    “我猜,你很快會比我更需要這支針劑的~”


    刹那間,周圍仿佛有一股看不見的威壓,饒是紀知行這樣的神經病,也感受到一陣刮骨的寒戾。


    他這才意識到,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什麽天使,而是魔鬼。


    “你……你要做什麽……我可是阿宸的祖父,也是你的祖父……”


    聞言,辭影愣了一瞬,然後爆發出一陣狂狷詭邪的笑聲。


    他甚至笑出了眼淚。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這些所謂的親人,總是能在肆意殘忍地傷害別人之後,打著親情的旗號求別人手下留情啊?”


    “別做夢了,你們不配。”


    “殺了你都是對你的仁慈,隻有讓你在痛苦中苟延殘喘地活著,在看不到盡頭的深淵裏贖罪,才是你們應有的結局。”


    ……


    一小時後。


    辭影有些嫌棄地扔掉了手裏血淋淋的一坨東西,無視房間裏迴蕩著的痛苦呻吟和哀求,往深處走去,沒入一片黑暗。


    漆黑的通道裏,隻有零星的幾盞老舊破損的白光燈,一閃一閃地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通道兩旁躺著一些被隨意丟棄的屍體,有的正在腐爛,有的已經變成了一堆白骨。


    其中有一具還新鮮的,是剛才酒吧裏的那個調酒師。


    走出通道後,視野裏出現一個幹淨明亮的房間。


    正中央的立柱上,擺放著照片裏的那具容器,旁邊還放著一本有些泛黃的日記。


    在特殊藥劑的浸泡下,淡紫色的瞳孔還維持著孩童般的清澈與明亮。


    辭影暗下眼眸,打碎了容器,從器械台上拿了一瓶酒精,澆灌在那隻眼球上,然後點燃了火。


    這隻紫眸既然不在愛人的眼眶裏,便也不必存在於世上。


    他拿過旁邊的日記本,坐到一旁的沙發上翻看。


    x年x月x日


    今天,阿宸出生了。


    上帝賜予了他世界上最美麗迷人的右眼。


    我決定,這將是我的最後一件藏品。


    x年x月x日


    今天,阿宸的滿月宴上,我偷偷將他帶了迴來。


    我沒有直接摘取那隻眼球。


    畢竟,阿宸是我的親人,我要為他的未來考慮。


    我決定先研究眼球移植技術。


    x年x月x日


    阿宸很乖,不哭不鬧,比他爸爸小時候好養多了。


    x年x月x日


    阿宸已經四歲了,他很適應這裏的生活。


    x年x月x日


    今天是阿宸五歲生日,他竟然偷偷跑出去了。


    我懲罰了他,他應該不敢再跑了。


    x年x月x日


    阿宸今天又跑了。


    這次,我很生氣,給他注射了t-s試劑,並再次懲罰了他。


    t-s試劑可以將他的感官神經放大十倍。


    哪怕是手指上劃破一道口子,都能讓他痛不欲生。


    x年x月x日


    昨天的t-s試劑好像過量了,對他的神經造成了永久性損傷。


    現在碰一下他都疼得發抖,根本沒法配合我做檢查。


    我隻好給他注射一些鎮定劑。


    x年x月x日


    阿宸對鎮定劑的抗藥性變強了,頻繁注射讓他的身體越來越差。


    我應該在那隻右眼失去光芒前,盡快摘取。但我還沒找到合適的眼球可以移植給他。


    x年x月x日


    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了最適合阿宸的供體。


    那孩子和阿宸一樣,六歲了。


    x年x月x日


    手術很成功。


    ……


    日記到這裏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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