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聲響瞬間驚動了在殿外值守的人,侍衛長眉頭一跳,瞬間跑進來查看情況。


    剛推開門,便見殿內被砸的一片狼藉,一人赤腳踩在碎片上,像是不知道痛一樣,瘋狂的找著她的兔子。


    侍衛長額頭冷汗直冒,立刻朝著跟進來的眾人大吼。


    “還不去幫郡主找兔子!等著陛下來摘你們的腦袋是吧!”


    “是,是,是……”


    周圍侍從一窩蜂的往外跑,這小祖宗要是出了什麽意外,他們可不是就掉腦袋這麽簡單了。


    不一會兒,侍從人手提著一隻兔子飛也似的從外邊跑迴來。


    一個個小心翼翼的湊到癱坐在殿內的人身邊,緩緩將兔子遞了過去。


    “郡主,您的兔子。”


    葉昭榆坐在地上,素白的裙擺早已被腳下的鮮血染紅,周身停滿落寞與死寂。


    聞言,長睫動了動,頓時掀起眼簾看了過去,隨後眸光又一下暗沉,抬手將他們手中的兔子推開,崩潰大哭。


    “不是這隻!不是這隻!再找!再找!!!”


    “是是是!”


    眾人被嚇了一跳,立刻散開,汗流浹背的繼續去抓兔子。


    人剛走,侍衛長便抱著一隻兔子從後院走來,看了一眼情緒劇烈起伏的人,緩步走了過去。


    “郡主,屬下在後殿發現了您的兔子,它可能是餓了,出去找東西吃了。”


    侍衛長將手中的兔子放在地上,白團子動了動三瓣嘴,紅彤彤的眼睛四處瞅了瞅,隨後一蹦一跳的朝著坐在地上的人躍去。


    葉昭榆垂在地上的手被一團暖絨絨的東西蹭了蹭。


    她長睫一顫,緩緩看了過去,鼻尖頓時一酸,一下將它抱在懷裏,啞著嗓子開口。


    “阿雪……”


    侍衛長看著抱著兔子,像是抱住了整個世界的人,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終於平靜下來了。


    隨後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跡,眼皮頓時一跳,立刻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一宮女便領著一隊人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周遭的狼藉,有條不紊地安排清掃。


    自己行過禮後,緩緩蹲下身來,見郡主不排斥,小心翼翼的為其上藥。


    等一切結束後,大殿又恢複了平靜,隻餘一人抱著兔子坐在殿中。


    周圍寂靜無比,剛剛的瘋狂好似隻是做了一場夢。


    “吱呀”一聲,沒過多久,大殿的門又被推開。


    晚霞的最後一縷暖光瞬間破開殿內的黑沉照來。


    一人斂著一身錦繡霓裳緩步走來,身姿竊窈,美目流盼,高盤的發髻上簪著金鳳飛鸞,雍容典雅,貴氣逼人。


    看著抱著兔子孤零零的坐在殿內的人,周圍血跡未幹,似是還能從那血跡中窺見她剛剛的狼狽。


    她嘴角不禁挑起一抹笑來,本來心裏還存有幾分愧疚,可見到盛安這副模樣,那點愧疚頓時蕩然無存。


    她若不走這一步,又怎麽有機會見她摔的這麽慘。


    她心裏痛快萬分,撫了一下衣袖,美目輕含,緩步走了過去。


    “阿榆妹妹是不是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麽一天?”


    聽見動靜,葉昭榆摸著阿雪的動作一頓。


    抬眸望去,隻見葉知韻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中的快意與嘲諷快要溢出眼眶。


    “阿榆妹妹昔日站的那般高,讓人仰望不及,如今摔下來,是不是最疼?”


    葉昭榆指尖一點一點縮緊,抱著阿雪起身,死死看著她,周身殺意翻湧。


    “你與他合夥拉定安侯府下水,葉知韻!你也配做人!”


    葉知韻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抬手理了一下衣袖,一字一句道:


    “這怎麽能怪我呢,阿榆妹妹,要不是你,我一介下臣之女,又怎麽會有機會見到陛下,更遑論與陛下合作。”


    葉昭榆瞬間看向她,眸光銳利,“你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要不是阿榆妹妹讓我去陛下麵前告六皇子的狀,我怎麽會有機會單獨見到陛下,進而得到陛下賞識呢。”


    當初六皇子夥同她對葉昭榆下藥,欲圖不軌。


    結果事情敗露,葉昭榆鐵了心要弄他,便借她的手去逆轉局勢。


    她按照葉昭榆說的,拿著證據前往皇宮告狀,結果陛下連證據看都不看,直接將六皇子拿下。


    隨後陛下給了她一塊令牌,說阿榆妹妹有任何異動,都可以通過那塊令牌去找他。


    她初始以為,是陛下太看重阿榆妹妹,讓她照看一二,不要讓人欺負了她。


    可後來慢慢發現,那是真的監視……


    那時她才知道,帝王之心,深不可測,看似榮寵,實則忌憚。


    可她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她自認為自己站在陛下的陣營裏。


    定安侯府隻忠於陛下,她盡心盡力為陛下監視葉昭榆,將她的一切行蹤都告訴陛下,她當然沒錯。


    葉昭榆身上的一切,包括定安侯府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


    榮寵,權利,地位……


    隻要她與陛下一條心,這些東西,她遲早也能擁有。


    她本來,她本來隻是為陛下做一些小事,她沒有想過背叛侯府,沒有!


    可是後來,她想要太子妃之位。


    她去求過父親,父親卻說,定安侯府如今風頭太盛,連他都早早辭官歸隱,就為壓下侯府盛名。


    如今侯府的女兒,不可再與皇室有任何牽連,可低嫁,絕不可入皇室宗祠。


    她不服!


    為何到她就不可以,她這輩子非太子妃之位不要!


    她又悄悄去求了陛下,可陛下卻說,那太子妃之位隻能是阿榆妹妹挑完之後,別人才能肖想。


    她若想要太子妃之位,隻能去問阿榆妹妹要不要,阿榆妹妹若不要,她才可以沾染。


    她不得已去求了葉昭榆,可葉昭榆自己不要,也不想要她要!


    憑什麽!


    她不要也不給她!


    說什麽她配不上太子,她憑什麽覺得她配不上太子!


    她偏要這個太子妃之位!


    她知道阿榆妹妹心軟,本來打算再求一求,可阿榆妹妹恰好又被陛下叫進了宮,她隻能去濯纓軒的書房等。


    沒想到就被她碰到了書房裏的暗格,一幅驚世駭俗的畫頓時呈現在她眼前。


    畫上之人,一襲紅衣,威儀風華,可歎驚鴻。


    她怔怔地看著那人,隨後腦中閃過一個名字,她鬼使神差的將畫拿走。


    本來是想用這幅畫威脅阿榆妹妹妥協,將她引薦給太子。


    可陛下突然宴請四海,她匯報阿榆妹妹的行蹤也越發頻繁,她心裏總覺得此事不簡單。


    便拿著那幅畫進了宮,陛下也未瞞她,不急不緩的將所有將要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她。


    包括不久之後,定安侯府將要麵臨的下場。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腦袋一片空白,全身顫抖不止,看著高高在上的人,看她的眼神好似在看螻蟻。


    他不怕她會說出去,因為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便活不了。


    他就是想看看,同為定安侯府之人,族人與自己,她會怎麽選擇。


    她太害怕了,她害怕死,她還沒有當上太子妃,她還沒有將葉昭榆踩在腳底下……


    她不能死!


    所以,她選擇了舍棄家族,明哲保身。


    用那幅畫,換了一個婚約。


    並且答應陛下會在四海盛宴那天,大義滅親,用那幅畫將葉昭榆徹底拉下高台。


    她不僅保全了自己,還得了陛下的許諾,四海盛宴一過,太子會被廢,她選的人會成為新的太子。


    她選擇了七皇子,並且主動找上了他,隻要他娶她,他便是未來的儲君。


    她相信,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好處,果不其然,她的婚禮,匆匆而成。


    外嫁之女,不受家族供奉,便不擔家族責任。


    她做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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