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過水霧繚繞的閣樓照來,驚醒了睡夢中人。


    葉昭榆感受著纏在腰間的手,嘟囔一句,隨後又將臉埋進他的臂彎,避著光繼續睡。


    微風輕起,四周床幔飄揚,透過朦朧紗霧,可以看見床上兩人相擁而眠,寢衣交疊,黑白相撞,極盡溫馨。


    適時,一雙琉璃色的眼眸緩緩睜開,帶著幾分迷蒙的水霧,剔透且縹緲,隻一眼,便能讓人溺斃在其中。


    他低頭看著懷裏毛絨絨的腦袋,彎了彎唇,抬手將人往懷裏壓了壓,音色沙啞,帶著幾分誘哄。


    “阿榆,以後都陪你睡,好不好?”


    葉昭榆哼唧一聲,在他懷裏蹭了蹭,又沉沉睡了過去。


    摩那婁詰眯了眯眼睛,抬手摸著小丫頭的腦袋,垂眸沉思起來。


    昨晚為了哄他,她才留他在此歇下,若是想在她的閨房長留,那又該怎般做才好?


    微雨拂過樓台,數枝桃花吐芳,帶來灼灼春色。


    早膳過後,葉昭榆百無聊賴的坐在閣樓窗前觀雨,迴頭看了一眼坐在案前批閱卷軸的人,歎了一口氣。


    “怎麽總是下個沒完,還想著帶你去黎州城玩玩呢。”


    “不急,看這天色,下午便會放晴,到時候再去吧。”


    “但願如此。”


    葉昭榆轉過頭,瞥見放在一旁的信函,抬手拿了過來。


    昨天聽門人說,是盛京來的信。


    若是太子表哥與她阿爹阿娘的信,會由特殊的信使送來,倒是不會經過門人之手,看來是盛京其他的友人了。


    她抬手將信函打開,隻見一枚玉佩陡然滑落在她手心。


    她打量了一番手中的青玉淵蝶佩,微微眯了眯眼睛,好像有幾分眼熟。


    隨後她將信函中的信紙取出,入眼便是數行端莊秀逸,風神灑蕩的行書。


    隻見信頭寫到“未經允許,貪慕淵蝶,作以私藏,其心甚鄙,冒昧至書,以求重懲”。


    她微微挑眉,將目光落在正文之上,隻見上麵寫著


    “夜宴風波,偶遇郡主身陷險境,其心憂憂,遂失禮相扶,而後郡主被人迎走,留一青玉淵蝶佩於原地,暗起私心,私藏自此。


    如此行徑,下作不堪,惶惶終日,遂今相還,望郡主重罰,以懲小人不潔之心,裴朝頓首。”


    葉昭榆歎了一口氣,隨後將信合上,看著窗外的纏綿細雨,長睫眨了眨。


    世間萬物,唯情字難解。


    不知他輾轉了幾宿,才提筆寫下此書,將暗慕作為不潔。


    何須如此卑微,思慕他人本無錯處,隻是有無迴響罷了。


    她跳下窗沿,腰間環佩叮呤,走到案前坐下,取出紙筆行書。


    摩那婁詰抬眸看她一眼,隻見她坦蕩落筆,“承蒙厚愛,已傾心一人,願赴白首,至此不悔。


    望君移目它處,放眼覓得清歡,至此長歌有和,獨行有燈,安暖流年,盛安揖拜。”


    他眉頭一挑,指尖點了點桌案,引得小丫頭頓時抬眸朝他看來。


    他琉璃色的眼眸波動,彎了彎唇,嗓音低沉,“阿榆,我們談談。”


    葉昭榆愣了一下,隨後將椅子挪到他身邊,睜著圓潤的杏眼看著他,“談什麽?”


    “你對裴朝,是何感覺?”


    葉昭榆愣了一下,隨後如實作答,“感念他的遭遇,想讓他守住自我,去真正實現昔日抱負,讓官場磊落,讓君澤遍民。”


    摩那婁詰輕笑一聲,抬手摸了摸她的臉,嗓音低沉,“他意誌若堅定,何須你去點撥,私心既生,剔除難矣,你越是靠近他,他的心便越煎熬,離他的誌向便會越遠,阿榆,可明白?”


    葉昭榆怔愣了一瞬,隨後醍醐灌頂般清醒過來。


    是了,既然對他無意,當遠離,讓他徹底死心,不能過多糾纏,給人一種欲拒還迎之感。


    她抬眸看了一眼身旁之人,輕聲開口,“我明白了,以後不會與他再有任何糾葛。”


    摩那婁詰滿意的點了點頭,指尖摩擦著她的鎖骨,帶著無限的侵略性。


    “既然明白了,那阿榆就得記住,你是我的人,要是還有人賊心不死的覬覦你,本君扒了他的皮。”


    葉昭榆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連忙將他的手抱在懷裏,嘿嘿一笑,“你的你的,別人搶不走。”


    摩那婁詰輕哼一聲,掐著腰將人帶進懷裏,吮咬著她的頸側,冷聲警告。


    “本君可不是什麽大度的人,你若是再敢與其他男子私交甚密,本君就將他的皮扒下來,給我們阿榆做燈籠玩。”


    葉昭榆嘴角一抽,連忙給人順毛,“我錯了我錯了,以後再也不逾矩了。”


    “既然知錯,那便補償本君。”


    “君主想要什麽補償?”


    “從今往後,你的閨房當有本君一席之地。”


    葉昭榆:“……”怎麽感覺她被套路了。


    午時一過,蒼穹果然放晴,碧空如洗,滿城煙緋,江上水霧浩淼。


    葉昭榆坐在烏篷船上,抬手撩開伸入江麵的垂柳,笑著看向身邊的人。


    “怎麽樣,我中原是不是山河秀麗,一點也不遜色你們大漠風光。”


    摩那婁詰抬眸看著繞水而建的小鎮,寧靜悠揚,隨便的一處風都婉約到了極致,帶著江南女子的溫柔小意,熨帖十足。


    他彎了彎唇,眸色清淺,“你中原風姿乃千般變換,我大漠自是比不過,但勝在淳樸,自由。”


    葉昭榆點了點頭,彎眸笑了笑,“那確實。”


    烏藉蹲在船板上,抬手摸了摸從江底下漂上來的水藻,涼涼的,滑滑的。


    他抬眸看向葉昭榆,驚奇道:“這個,這個好好玩!”


    搖船的老翁被他的反應逗笑,悠悠開口,語調抑揚婉轉,頗具靈秀悠揚之感。


    烏藉眨了眨眼睛,一個字也沒聽懂。


    摩那婁詰輕笑一聲,隨後替他與老翁攀談,語調頗具儒雅倜儻之感,將軟水江南的腔調拿捏的分毫不差。


    氣質清貴高雅,儀態端如青嶽,認真的聽著老翁說話,時頷首,時笑答,禮儀極好。


    像是哪家底蘊深厚的家族教出來的清貴公子,泛舟江上,順流千裏,挑動芳心。


    葉昭榆看著與人相談甚歡的紅衣公子,彎唇笑了笑,隨後替烏藉翻譯道:


    “老伯說,你剛剛抓的那個水藻可食,將它與鱸魚一起下鍋,味道鮮美無比,此時來上一碗,剛好可解連日陰雨帶來的煩悶。”


    烏藉眼睛一亮,“那我們迴去多抓一點,再買一條鱸魚燉湯喝!”


    “不用,前麵啥都有,就需要我們出點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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