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燃著香爐,薄煙嫋嫋升起,帶著鬆沉的淡香,緩緩朝著周圍散開。


    摩那婁詰支著額角,側臥在軟榻上,麵容上染著幾分薄汗,脖頸處的青色血管肉眼可見,整個人顯著病態的蒼白。


    周圍寒氣氤氳,他像是背手站在雪域之巔,俯瞰眾生,睥睨漠然,帶著幾分萬世的清寒。


    司葵緩緩推開房門,手中端著濃黑的湯藥,麵容清冷,緩步走過去,將藥奉上。


    “公子,藥好了。”


    淡紅色的眼眸緩緩睜開,帶著幾分迷蒙的霧氣,黑色稠衣鬆散的掛在身上,慵懶矜貴到了極致。


    他緩緩起身,冷白的手接過湯藥,長睫微斂,輕輕扯了扯嘴角,“辛苦。”


    隨後將藥一飲而盡,司葵立刻遞來一杯清水,緊接著又遞來一顆鬆子糖。


    摩那婁詰漱完口後,接過鬆子糖撚了撚,隨後撥開糖紙,遞在唇邊,含住時,一股清甜散開,衝淡了嘴裏的苦味。


    他彎唇笑了笑,像是清風拂過雪原,帶著幾縷春迴大地的意味。


    那日迴來後,他假借受了涼,風寒複發,又開始閉門謝客。


    她見濯纓軒內藥香四溢,便差人送來了一包鬆子糖。


    用她的話來說,良藥苦口,但糖可迴甘。


    摩那婁詰抬手運轉內力,一旬已過,內力在慢慢恢複。


    堵塞的淤脈被內力衝開,氣血慢慢迴歸,瞳孔上的血色又淡了幾分,隻帶著一絲微微的薄紅。


    他看著屋內模糊的陳設,視線微壓,便可徹底看清。


    再過兩日,便能徹底恢複了。


    “帶達爾來見本君。”


    “是。”


    摩那婁詰赤腳踩在地毯上,腳踝處的金鈴輕聲作響,他緩步走到窗邊,垂眸看著瓶中的金蓮。


    伸手碰了碰,華光灼灼,似是踏沙而來,將大漠的風華凝落在了中原。


    一高大威猛的男子穩步走了進來,微卷的長發垂於身後,耳墜金環,額前戴著金色抹額,抬手朝著背身而立的人一禮。


    “參見君主!”


    摩那婁詰轉身走到一旁坐下,淡紅色的眼眸輕抬,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緩緩啟唇,“不必多禮,國師可有話要你帶與本君?”


    達爾起身作答,“國師讓屬下告知君主,王庭一切安好,君主不必掛念。


    若君主暫無迴大漠的打算,便安心待在中原,等幾月後,中原宴請各邦,修葺四海關係,國師會親自來接您迴去。”


    摩那婁詰拿起手邊茶盞把玩,聞言,輕笑一聲,淡紅色的眼眸盈滿瀲灩光澤,悠悠開口,“國師要親自前來拿本君迴去?”


    達爾愣了一下,連忙低頭,解釋道:“是迎您迴去。”


    摩那婁詰指腹摩擦著杯盞,眸色慵懶,懶洋洋地開口,“迴去告訴國師,本君等著他來迎。”


    隨後眸光一轉,指節叩著桌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若不來,本君可不歸哦。”


    達爾:“……”好任性的君主,國師誠不欺我。


    “下去吧。”


    “是!”


    晚些時候,雨勢漸小,一白衣女子撐著傘,來到一處院落。


    門人朝她一禮,接過她手中的傘,隨後引著她去了後院。


    葉知韻來到後院,看著坐在軟榻上喝著酒的人。


    周圍歌舞升平,衣帶翩躚,暗香襲人。


    她微微蹙了蹙眉,隨後端著儀態,緩步走過去,朝著塌上的人一禮。


    “參見殿下。”


    六皇子見她來了,頓時朝著舞女擺手,“都下去!”


    舞女收了動作,隨後抱著樂器,紛紛退下。


    “韻兒來了,不必多禮,過來坐。”


    葉知韻緩步走過去坐下,六皇子倒了一杯茶遞過去,開口便是,“阿榆妹妹近日在做什麽?”


    葉知韻美眸微抬,目光落在他急切的臉上,心中升起一絲不悅之感,輕聲開口,“殿下如此關心阿榆妹妹,怎不親自去瞧瞧?”


    六皇子看著她,微微眯了眯眼睛,隨後大笑一聲,抬手將人攬進懷裏。


    “這就醋了?你不是知道的,本殿關心她的動向,隻是為了拉攏侯府,讓它為我所用。”


    葉知韻抬眸看著他,美眸微眨,“當真?”


    “當然是真的,若我成了太子,定許韻兒太子妃一位!”


    葉知韻放下心中的芥蒂,拿起茶盞喝了一口,輕聲開口,“除了花朝節那日,阿榆妹妹一直待在侯府,未曾踏出侯府半步。”


    六皇子眼眸轉了轉,沉聲道:“太子呢?可經常去侯府找她?”


    葉知韻想了想,緩緩開口,“近些日子太子來的少。”


    隨後,她看向六皇子,說出了心中的感覺,“不過,阿榆妹妹對太子好似隻有兄妹之情,並未有男女之意。”


    六皇子嗤笑一聲,斜靠在軟榻上,“誰知道呢,阿榆沒有,不代表他蕭如曄也沒有,他若要想坐穩太子之位,定安侯府可是關鍵一環,本殿不信他會放棄這個機會。”


    葉知韻走到他身邊坐下,剝了一顆葡萄喂進他的嘴裏,微微笑著開口。


    “阿榆妹妹可不是那般好追的,她若不點頭,就算是太子也白搭,她背靠的可是天子,真正執掌生殺予奪的人。”


    六皇子哼笑一聲,眼底暗芒微閃,帶著幾分邪佞之感,“那就生米煮成熟飯,將她徹底變成我的人!”


    葉知韻目光一滯,隨後美目微含,“那韻兒呢?殿下可將韻兒放在何處?”


    六皇子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抬手摸了摸她的臉,“本殿對韻兒才是真心,對阿榆妹妹,隻是利用,可懂?”


    葉知韻眼含嬌羞,靠在他的懷裏,“殿下可要說到做到。”


    “當然,隻要韻兒繼續替本殿盯著阿榆妹妹,它日事成,定記你一大功!”


    葉知韻目光幽深,起身朝他盈盈一拜,“那韻兒這就迴去繼續盯著她,殿下可記好今日的承諾。”


    隨後接過下人遞來的傘,緩步走進煙雨之中。


    六皇子看著走遠的背影,嗤笑一聲,躺迴軟榻上,拿起一顆葡萄扔進嘴裏。


    燕雀也敢與飛鸞相爭?


    頗為不自量力。


    定安侯府的勢,他看中了,人,他也看中了。


    葉知韻走出院門,拿出腰間的帕子擦了擦臉,隨後抬手將其扔在地上,身姿竊窈的往前走。


    太子妃一位,她確實想要,可她要的是真正的太子給的,而不是一個被禁了足的皇子。


    隻是,能找阿榆妹妹不痛快的事,她不介意做一做。


    誰讓,她總是那般高高在上,同是定安侯府的人,她們二房卻像是寄人籬下,給人作配,連院子都不敢隨意逛。


    她就想看看,她摔下來是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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