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當年受過的苦,心情鼓盪,險些壓抑不住怒火現出鬼身。想起季修還在身邊,才勉強冷靜下來,打起心情做戲。


    可是,真要讓她親口和季修說出這幾年受的苦,她不敢。


    她怕季修自責,怕季修痛苦。


    本來就不是他的錯,他為了自己才離家去賺錢,要怪也隻能怪自己太過軟弱,直到死後才知道,忍讓毫無用處。


    如果她能堅強點,生前就開始反擊,一切都不會發生。


    「秋月?」季修握住她的手。


    汪秋月迴過神,避開季修的目光,轉過身躲進廚房:「讓春生和你說吧。」


    季修皺眉,目送她走掉,轉頭看向季春生。


    這一看,他忍不住心裏微沉。


    季春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對話,或者說,從黃雯麗說出那句話之後,季春生的眼裏便看不見其他人了。


    他小小的臉上,浮現出一條又一條的黑色紋路,每條紋路上,都是淡淡的黑氣,雙眼染上赤紅,眸中流動著讓人心驚的古怪陰冷,直勾勾地盯著院門外麵,仿佛在透過這些牆壁的阻攔,看向整個村子的村民。


    隻是剛才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汪秋月身上,沒有注意到。


    這下注意力移到季春生身上,才發現他的變化。


    他露出鬼身了。


    以鄔樂童等人為首的玩家們順著季修的目光看過去,更是心裏一個咯噔。


    石錘了,季春生是鬼!


    這尼瑪絕對洗不了,季春生都這個樣子了,他要不是鬼,他鄔樂童把頭給你擰下來。


    鄔樂童等人臉色大變,疾步後退遠離季春生,看著小孩的表情和看點燃的炸藥桶一樣,生怕稍不留神,這一桶炸藥就會突然炸開,翻臉無情、大開殺戒。


    季修站在原地沒動。


    他也知道自己兒子是鬼,可是他和鄔樂童等人不一樣。


    他是季春生的爸爸。


    沒有爸爸會嫌棄兒子,哪怕兒子變成了鬼,他也不該害怕。


    季修臉色如常,仿佛什麽異樣都沒有,注視著季春生,等他迴答。


    見季春生不理人,他皺了皺眉,還輕輕推了推他一把:「春生,你看什麽,爸和你說話呢。」


    鄔樂童驚呆,老闆你到底是不是鬼啊,你要不是鬼,為什麽能看見這個樣子的季春生,還能如此淡定啊?


    季春生被推了一下,緩緩地迴過頭,看向季修。


    他那雙赤紅的眼裏,惡意瀰漫,仿佛下一秒就要殺死麵前的人。


    鄔樂童等人屏息凝視。


    季修皺眉,露出疑惑神色:「怎麽了?」


    「……」季春生目光落在季修臉上,皮膚上的紋路一點點消弭,赤紅的雙眼也緩緩恢復了清明,仿佛是突然驚醒,當著所有人的麵,他驀地大哭出來,撲上去死死抱住季修,「爸,你為什麽不早點迴來?」


    季修一愣,心裏的愧疚像潮水一樣蔓延上來。


    黃雯麗說的什麽意思,他當然知道,畢竟他有這個世界的世界線劇情。


    隻是按照正常的劇情走向,他這個身份,是不該知道這些的,所以他才會故作不解,和汪秋月說話,再和季春生說話。


    他以為汪秋月自己報了仇之後,應該能解氣了,不用他再出手,應該可以坦然麵對這個話題。


    可是汪秋月將他扔給了季春生,避而不談,而季春生聽見這個話題,便暴躁地露出了鬼身……


    季修突然反應過來。


    他經歷得多,所以心胸強大,能看得開。


    他以己度人,想的太好,可是卻忽略了汪秋月和季春生的身份。


    就算這對母子,如今已經是主宰一方世界的人物,在生前,也隻是一對在全村排擠和暴力中艱難活著的普通母子。


    他們擁有的強大力量,都來自於生前受過的欺負和刺激。


    力量越大,代表他們越是介意生前的事情。


    可笑他還覺得汪秋月和季春生報過仇,能想開……


    以己度人,這是不對的。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和他一樣的想法,他不該輕易地放下這件事,以為沒關係。


    季修接住季春生,拍他的後背,語氣愧疚:「爸爸的錯……」


    「我好想你的啊,你都不知道,我和媽在家裏受了多少苦,村裏人都欺負我們……」小少年剛才沉浸在惡意裏,眼看就要大開殺戒,猛地看見季修,迴過神清醒過來,瞬間情緒崩潰,在季修懷裏哭得像個打嗝的小雞仔,一抽一抽的,上氣不接下氣。


    如果季修能夠早點迴來就好了,隻要再早一點……


    季修心疼得不行,抱著小少年努力安慰,再三保證,一定幫他報仇。


    小少年在爸爸的懷抱裏訴說著這些年的經歷,前塵往事浮現心間,心裏的那股戾氣和憤怒蕩然無存,隻有在信賴的人麵前不自覺的軟弱,哭了十分鍾,哭得快要昏過去。


    季修在他耳邊不斷地重複道歉和保證之語,過了許久,他才一點點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後,他抹著鼻子,語氣還是那個軟弱的孩子,可是話語裏蘊含的意思,卻格外的恐怖。


    他說:「好,爸爸,你答應我的,就一定要做到。我要那些人,一生都活在恐懼和後悔中。」


    季修目光溫柔,嗓音暗啞中帶著殘酷:「好。」


    如你們所願,這個世上所有針對過你們的存在,都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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