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雁姐姐和召南離開後,我和娘立刻收拾碗筷,不一會兒,我和娘洗完碗,我們聽到敲門聲。我開了門,見到了言律和敏敏。言律束發,頭戴銀質鏤空發冠,身穿灰色交領窄袖及膝衫,灰色褲子,烏皮靴,束著腰帶,地上放著一籃子櫻桃。敏敏束發,頭戴鵝黃色逍遙巾,穿著嫩綠色上襦,淡紫色裙子,腰間佩著香袋。我們互相行禮。院子裏飛來了幾隻白蝴蝶,敏敏進門後,準備在院子裏捉蝴蝶。娘給他們泡茶,言律和我站在門口。


    言律把櫻桃雙手遞給我說:“清容,我來通知你一聲,蹴鞠比賽今天下午申時開始,隊友們準備在開寶寺往西方向的州北瓦子附近的空地蹴鞠。”


    “好,我會提前過去看比賽的。”我說。


    “清容,不好意思,我原本是想早上過來通知你,但是早上我爹讓我陪他下棋,就沒有過來。”言律解釋說。


    “沒事的。”我說。


    “清容,你知道去那邊的路嗎?”言律問我,我搖搖頭。


    “那你現在有什麽安排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可以先帶你過去。”言律對我說。


    “沒有安排。我可以叫上召南嗎?”我問。


    “可以。”言律說。我從廚房拿了一個籃子,裝了一大半櫻桃,這是帶給召南的水果。


    “上官娘子會去看蹴鞠嗎?我想從家裏帶點茶葉給她,她上次說她爹很喜歡喝我家的茶葉。”我說道。


    “她會去看比賽的,公孫兄告訴我的。”言律說。我從家裏拿出一個外麵套網兜的茶罐。


    “娘,我隨言律和敏敏出門看蹴鞠比賽了。”我們和娘互相作揖道別。


    “清容,以後要是言律找你玩,你就不用再告知我了。”娘說完,開始洗衣服。


    到了“衛宏家”,門楣上貼著褪色嚴重的“天行帖子”,門上掛著桃符,我們和召南,向三娘互相作揖,每次去召南家,我都會看到向三娘坐在廳堂算賬,皮膚比較白的向三娘梳著“墮馬髻”,頭戴銀製發簪,畫了淡妝,脖子上戴著一串白色珍珠項鏈,身著褐色上襦,墨綠色裙子。她一邊撥算盤,一邊拿著賬本冊子和毛筆做登記,今天也是如此。廳堂的桌上,放著我送的櫻桃,茶瓶,渣鬥,鮮花,香爐,香爐裏飄來薄荷的香味。


    召南為我們倒茶,我對召南說:“召南,今天言律要參加蹴鞠比賽,我們一起去看比賽吧!”


    召南問:“孟兄,我可以叫上賀郎去看比賽嗎?不知道他今天有沒有空,他也喜歡看蹴鞠。”言律說:“可以。”


    “孟兄,你穿的是蹴鞠服嗎?”召南問。


    “是。”言律說。


    “我很少看蹴鞠比賽,你們比賽的對手穿什麽顏色的衣裳呢?”召南問。


    “黑色。”言律說。


    召南把她的買的話本遞給我說:“清容,這本書你先幫我拿著,我打算蹴鞠比賽的時候看。”


    我迴道:“好。”


    敏敏好奇地問:“召南姐姐,這是什麽書啊?”


    “愛情話本呢,敏敏你要聽故事嗎?”召南笑嘻嘻地問,敏敏搖搖頭。


    “召南,你不隨我們一同過去嗎?”我問。


    “你們先過去吧,我一個人去通知賀郎就是了。”召南說。


    “清容,茶葉罐我和書我幫你拿著吧,你穿著裙子,如果再拿著東西走路,這樣會不太方便。”言律對我說。說完,言律就把書和茶葉罐拿在他手裏。


    “謝謝。”我說。“不客氣。”言律說。


    我問言律:“言律,你喜歡喝什麽味的熟水,等你蹴鞠完我去買。”


    “不用破費,公孫兄說我們蹴鞠完,他會買‘薄荷熟水’給我們喝,清容,你要喝點什麽熟水嗎?”言律說完,用手輕輕地摸了一下我的頭,我感覺我的臉頰有點發熱,心裏卻是心花怒放,他是像公孫兄摸上官娘子的頭那樣,是在關心我嗎?


    “謝謝,我不是很渴。”我說。


    “敏敏,你想喝熟水嗎?”我問敏敏,敏敏搖搖頭。


    言律走在前麵帶路,我和敏敏走在後麵,敏敏牽著我的手。走過開寶寺的十三層琉璃塔,不一會兒,我們到了蹴鞠的地方,有一些人在布置著場地,安置球門架,球門架最頂端結了網,網中間有一個圓形的洞,言律告訴我這個洞叫“風流眼”。場地附近有幾張桌子,言律說是用來放“薄荷熟水”的。


    “這個球門架真高呀。”敏敏仰著頭,望著球門架說。球門架比言律還高。


    一位束發,頭戴銀冠,身穿黑色長袍的男子,拿著氣筒給鞠打氣,他把鞠反複從球門架扔過去。


    “哥哥,你們這次比賽的鞠,是哪種鞠呢?和我們家裏蹴鞠的藤球不一樣。”敏敏問。


    “皮鞠。”言律迴答說。


    我很疑惑地問:“言律,那個人是想自己體驗一下蹴鞠嗎?”言律迴答說:“他是在測試鞠裏麵充的氣,充氣太多的話,皮鞠會變得很堅固,蹴鞠時我們會損傷力氣,充氣太少的話,皮鞠變得很塌軟,我們踢不了。”


    公孫皓和上官思甜向我們走過來,公孫皓拿著一麵鑼,上官思甜提著兩個食盒,上官思甜把食盒放在地說,我們互相作揖,束發,頭戴小冠,穿著黑色蹴鞠服的公孫皓走到場地上,把鑼掛到球門架的下方。上官思甜梳著簡單的發髻,頭戴花冠,穿淡藍色上襦,綠色裙子,腰間佩著“合歡帶”,腰上掛著同心結。


    言律雙手遞給我茶罐,我雙手把茶罐遞給上官思甜說:“思甜,這個送給你,這是我家熱銷的茶葉,上次采桑葚你說你爹喜歡喝。”


    上官思甜雙手接過茶罐,驚喜地說:“清容,上次我說的都是客套話,沒想到你真的送了,謝謝。”


    “不客氣。”我說。


    “我在家附近買了桃花酥,柳葉酥和柑橘,他們比賽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吃。”上官思甜對我說。


    “好。”我開心地說。


    “郎君,你不是說蹴鞠比賽是沒有球門,八個人參加的‘白打’嗎?怎麽還有球門架啊?”上官思甜雙手叉腰有點不滿地說。


    “原本是要按‘白打’的玩法蹴鞠的,我前幾天找了朋友參加,有些朋友的朋友聽說了,也很想來比賽,昨天下午我們就臨時改成這種‘築球’玩法了。”公孫皓說。


    “那今天有多少人參加比賽呢?”上官思甜問。


    “一共有三十人。”公孫皓說。


    “居然有這麽多人參賽,難怪這場地這麽大。”上官思甜吃驚地說。


    “郎君,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昨天你在家午休,我就去家附近的‘香引子店鋪’預定了八杯‘薄荷熟水’,讓店家今天申時後送來,看來我還要買些熟水。”上官思甜準備離開。


    “思甜,你放心,我後來又加訂了,我原是不知道你預定了‘薄荷熟水’,今天上午我去通知朋友們蹴鞠,路過售賣香引子的店鋪,店家告訴我說,你家娘子啊,太能喝了,一天就要喝八杯熟水呢。”公孫皓模仿店家吃驚的語氣說。


    “公孫皓,你都不跟店家解釋的嗎?熟水是訂給你們蹴鞠隊員喝的。我的糕點和水果一個都不會給你吃!”上官思甜氣唿唿地抱起食盒說。公孫皓哈哈大笑,說:“我逗你呢,賣熟水的店家什麽也沒說。”


    上官思甜朝公孫皓翻了個白眼,公孫皓說:“思甜,你把食盒放下。”上官思甜緊緊地抱著食盒,兇巴巴地說:“不給你吃,哼!”公孫皓摸了下上官思甜的頭,笑著說:“你要是一直這樣抱著食盒,等下你看完比賽手臂會酸痛的。”上官思甜放下食盒,公孫皓又對我們說:“來的時候想幫她提一個食盒,她硬是要自己提。”


    上官思甜抱怨說:“有次和你去汴京城外郊遊,我帶著食盒出門,一路上我隻吃了很少的糕點水果,剩下的食物你全給我吃完了。”公孫皓皺著眉頭問:“你那天不是說你要減肥嗎?”上官思甜說:“我要吃飽我才有力氣減肥啊。”


    “公孫哥哥,你的發冠,怎麽和我哥哥戴的不一樣啊?”敏敏望著公孫皓戴的矮冠,一臉好奇地說。


    “我們比賽的著裝要求是兩組參賽隊伍衣服和鞋子顏色盡量統一,對發冠沒有過多要求。”公孫皓說。


    耳邊戴黃色含笑花的召南和賀延年快步向我們走來,我們互相作揖,召南說道:“公孫司戶,民女叫衛召南,這是我戀人,賀延年。”


    賀延年說道:“公孫司戶,鄙人叫賀晉之。”


    公孫皓說道:“衛娘子,延年,我和子定是朋友,我聽他說起過你們,你們叫我‘公孫兄’便是,這位是我娘子,她姓上官。”


    上官思甜說道:“民女叫上官思甜。”


    言律雙手遞給我話本,我雙手把話本遞給召南,召南雙手接過話本,熱情地說:“大家想吃點什麽?我隨賀郎去州北瓦子買吃的。”賀延年頭戴褐色無腳襆頭,穿一身灰色長衫,腰上佩著鴛鴦香囊。


    “衛娘子,不用買,我帶了食盒呢,等下我們可以一起吃。”上官思甜指著食盒說。


    “謝謝。”召南說道。


    “不客氣。”上官思甜笑著說道。


    “公孫哥哥,你們的比賽規則是什麽呢?”敏敏問。


    “比賽分為上半場和下半場,每場共有十四人蹴鞠,兩個裁判,每場都踢半個時辰,每隊的隊員手不能碰球,球不能落地,各自的‘球頭’和‘正挾’把球踢進球門架的‘風流眼’,哪方進球多哪方獲勝,贏的隊伍每人頭上簪花,輸的隊伍每人臉頰摸麵粉。”公孫皓說。


    “哥哥,什麽叫‘球頭’和‘正挾’?”敏敏問。


    “‘球頭’就是每隊的隊長,比賽中球頭有權利把球踢進‘風流眼’,‘正挾’是負責傳球和踢球的。”言律說。


    “言律,公孫兄,你們都是球頭嗎?”我問。


    “不是,我是正挾,公孫兄是‘散立’,負責傳球,協助固定的防守人員進行防守。”言律說。


    “孟兄,其他隊員是做什麽的呢?大概是個什麽樣的流程呢,我頭一次看到這種場麵的蹴鞠比賽。”賀延年說。


    “這是一種宮廷的踢法,大概流程是‘球頭’發球,把球傳給‘驍球’,‘驍球’是負責傳球給‘正挾’的,‘正挾’把球傳給‘頭挾’,‘頭挾’傳球給‘左竿網’,‘左竿網’傳球給‘右竿網’,‘左竿網’‘右竿網’都是負責防守的,‘右竿網’傳球給‘散立’,最後大家各自按順序把球迴傳給‘正挾’或者‘球頭’。”言律滔滔不絕地說,我聽著這些固定的蹴鞠職位名稱,人都懵了。


    “郎君,你們怎麽還不上場呢?”上官思甜問,此時場地上站著十位穿著蹴鞠服的人。


    “我和子定都是踢下半場。”公孫皓說。


    陸陸續續來了一些穿著蹴鞠服的人,各自站到比賽場地上,每隊都派出一名隊員抽紙團,最後灰衣隊伍贏了。比賽前,所有隊員們圍著賽場慢跑了幾圈,跑完步後,又在場地上做了一些熱身動作,場地上有兩位束發,帶著紅色逍遙巾,穿著褐色長衫的人,應該是裁判,比賽場地的四周,圍滿了很多觀眾,以球門架為中心,最後灰衣球隊在的隊伍在賽場的西麵,黑衣隊伍在賽場的東麵,有一位裁判敲了一聲鑼,比賽開始。


    上官思甜把糕點和水果分給我們吃,公孫皓除外。


    “哇,思甜,你是自己做的糕點嗎?太好看了,我都舍不得吃。”召南欣喜地說。


    “這是我在糕點鋪子買的哦,我自己做的糕點很難看。”上官思甜說完,拿了一塊柳葉糕準備吃。公孫皓立刻把柳葉糕搶過去吃。上官思甜瞪著公孫皓說:“看在你要比賽的份上,這塊糕點就賞你了。”公孫皓笑了笑,上官思甜拿起另一塊柳葉糕,也許是為了防止公孫皓偷吃,她這次捂著嘴吃起來。公孫皓摸了摸上官思甜的頭,笑著說:“你吃吧,我不跟你搶了。”


    “郎君,你怎麽又摸我的頭?”上官思甜向公孫皓拋媚眼。


    “因為你矮。”公孫皓開玩笑說。


    “郎君,我已經三天沒有洗頭了,頭發有點油 ,謝謝你方才摸我的頭,我感覺頭發沒有那麽有油了。”上官思甜咧嘴笑。公孫皓聽罷,搓了搓自己的手。


    “二十多歲的人了,還這麽調皮。”公孫皓輕輕地捏了捏上官思甜的臉頰。


    “彼此彼此。”上官思甜手拿糕點說道。


    我和召南,敏敏拿到的是桃花酥,言律,賀延年拿的是綠葉酥,上官思甜期待地問我們:“你們覺得這個口味怎麽樣?”


    “好吃,沒有一般的糕點那麽甜。”我說。


    “又香又脆又好吃。”召南說。


    “好看又好吃。”敏敏說。


    “好吃。”賀延年,言律迴答說。


    裁判把球發到灰衣隊伍那邊,灰衣隊伍的球頭用腳迅速接球,隊員們小心翼翼地用腳傳球,傳到了“右竿網”那邊的時候,球快落地了,“散立”快速趴在地上,目光緊緊盯著球運動的方向,然後他找準一個位置,用頭傳球,球傳得很高,“右竿網”趕緊用大腿接住傳球,“左竿網”也是如此,也許是為了讓球更好地踢進“風流眼”,“頭挾”用小腿接球後,進行了一次顛球,然後用腳把球傳給“正挾”,“正挾”也進行一番顛球,然後在顛球的過程中,向後退了幾步,把球從腳上顛到了頭頂上。“正挾”找準角度發球,球立刻躍過“風流眼”,觀眾們歡唿著。


    “把球踢進‘風流眼’的那個人挺厲害的。”有觀眾說。“那人是在州北瓦子專門進行蹴鞠表演的秦大丈,能不厲害嗎?我經常去瓦舍看他的蹴鞠表演,相當精彩,沒想到今天路過這裏,還有他的比賽看。”有觀眾激動地說。


    “秦大丈,秦大丈,蹴鞠比賽你最棒。”有些男子喊著口號。


    黑衣隊按順序麻利地用腳傳球,從“球頭”依次傳到“散立”,再由“散立”依次傳到“球頭”,“球頭”進行了兩次顛球,從腳顛到頭上,然後用頭頂球,一躍而起,就在我們都以為球會順利進入“風流眼”的時候,球從球門架的球網上落了下來,落到“球頭”肩上,“球頭”又進行一次顛球,一個側空翻,把肩上的球顛倒了腳上,球傳給“驍球”,“驍球”抬起一隻腿,用腳踝傳球給“正挾”,球最後從“正挾”傳到“散立”,隊員們互相配合,球從“散立”傳到了“球頭”,“球頭”這次把球從腳上顛到了大腿上,然後把順利把球踢進了“風流眼”,觀眾們歡唿著。


    “我們黑衣隊就是厲害。”公孫皓拍手鼓掌。


    “灰衣隊剛才踢得精彩。”言律接著說。


    “賀郎,你來評判一下,哪隊的蹴鞠更精彩?”公孫皓問。


    “都精彩。”賀延年撓著頭說。


    “敏敏,你喜歡哪隊的蹴鞠呢?黑衣隊還是灰衣隊?”公孫皓問敏敏,敏敏左右為難,不答話,公孫皓又說:“敏敏,你喜歡我家的小貓嗎?你還記得它是什麽顏色嗎?”


    “黑色。”敏敏迫不及待地說。公孫皓衝言律炫耀:“子定,聽見沒,我贏了。”言律說:“無聊。”上官思甜一邊剝柑橘一邊對我們說:“看個蹴鞠比賽都要比哪隊更精彩,男子的勝負欲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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