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影低聲說:“商戶之中以白家為首,前後被處置的共有十三家,官員中以許成為首,被抓的官員共計六十三人。”


    該抓的人全部投入了大牢,該抄的家產正在緊張忙碌的清點之中。


    消息傳入宮中時,外頭已經忙活得差不多了。


    而且謝空青把該有的罪名也都定好了,隻等著走一遍形式主義的流程,這些人就會得到自己應有的結局。


    屠刀之下,一個都別想跑。


    景稚月心情複雜地扶額歎道:“如此也好。”


    隻是可惜了她哄著那些夫人許諾下要捐贈的銀錢,這迴隻怕是拿不到了。


    畢竟……


    這些揮金如土的貴婦的豪橫徹底成為了過往,她們引以為傲的家產都已經入國庫的大門了。


    也許是想到這些毫不知情的人出宮後得到噩耗會有多絕望,景稚月的笑難得地摻了幾分真心。


    該吃吃該喝喝,能多吃一口算一口吧。


    等出了鳳儀宮的大門,後半輩子可就再也吃不上了。


    謝空青雖是行動突然,可思慮仍是非常周全。


    為了不影響景稚月的興致,也為了保全鳳儀宮的清淨,抄家的動靜半點未能傳入,所有沉浸在自得中的人都毫無所覺。


    直到出宮的那一刻。


    早就守候在此的聶子元抬手揚灑出一截長長的名單,擲地有聲的開始點名。


    但凡是叫到名字的,那就不能迴家了。


    這些都是要跟他去天牢一家團聚的。


    宮門前的延後抓捕進行得如火如荼,景稚月也換下了一身沉沉的華服得以喘息。


    可她一口氣還沒喘勻,空心就進來說:“娘娘,皇上和公主殿下迴來了,在雲水閣等著您過去呢。”


    “雲水閣?”


    景稚月錯愕地說:“天都黑了,他們在雲水閣作甚?”


    都在外頭折騰一天了,這對父女是不知道累的嗎?


    空心不知原因茫然搖頭。


    景稚月站起來無奈歎氣。


    “罷了,過去看看。”


    雲水閣是一座照水閣樓,打造得極其雅致,而且還有大片的蓮池,盛夏時節正是蓮花開得旺盛的時候。


    景稚月前幾日就說抽空過去看看,可直到今日才真的朝著那邊挪步。


    一路走過去,四周似乎都沒什麽人,安靜得讓人浮躁了一日的心也多了幾分不可說的寧靜。


    景稚月站定朝後擺了擺手。


    “都不必跟著了。”


    她要過去看看,這對父女是在搞什麽。


    獨自一人繞過樹影花叢,景稚月遠遠地就看到了閃爍的燭光燈火。


    錯落有致的荷葉上擺了躍起的蠟燭,水麵上還有明亮的蓮花燈。


    真假交錯,無數光影相織錯落,在水麵落下粼粼的光影,也宛如火星一點一點地燎進了景稚月的眼底。


    她沿著用花燈沿了一路的小道走到小橋上,自上而下看過去,發現湖麵上燭影和花燈交錯出的是一個彎彎的月亮。


    月亮的身邊是用燈影勾勒出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影。


    景稚月喉間無聲一堵,四下看了圈沒找到人,好笑道:“我都到了,你們還躲著嗎?”


    “怎麽,送禮都不興露麵的?”


    “誰說我們不露麵的?”


    謝空青把謝玨馱在自己的肩上,自小橋的另一端朝著眼眶發紅的景稚月走過去,眉眼含笑地說:“月兒,生辰快樂。”


    謝玨也歡唿著舉起了小手,晃著手裏的綢帶喊:“娘親!快樂!”


    景稚月胳膊靠著在小橋的石欄上故作不解風情,挑眉道:“我生辰就送這個啊?”


    “話說我今日收了不少好東西,多貴的都有,你們父女將我扔下一日自己出去浪了,迴到家就給我一些花燈和蠟燭打發了?”


    “那你是不滿意這些東西不值錢,還是不滿意我們不帶你出去玩兒?”


    謝空青大步走到她的麵前牽住她的手,稍微低頭與她視線平齊,額頭親密相蹭,語調柔得膩人。


    “你說,哪兒不滿意我馬上改。”


    “隻要你高興,要我做什麽都行。”


    景稚月心裏存著壞水想刁難他幾句,可話到嘴邊卻帶著自己都未能察覺的顫顫。


    “養著這麽多能使喚的人,點個蠟燭放個花燈怎麽還要自己做?”


    手都燙成這樣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做疼?


    “那可不一樣。”


    謝空青親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順帶把肩上的謝玨抱下來放在地上,蹲下身在把不知什麽時候染上泥的裙擺拍淨,含著笑仰頭說:“縱是我富有天下,我唯一能雙手捧到你麵前的唯有一顆真心。”


    “既是真心,怎能假借他人之手?”


    他說完將準備親手打磨很久的簪子拿出來,輕輕插入景稚月的發間,盯著她發紅的眼睛輕輕地說:“我生來不堪,幸得吾妻不棄,狂賭濫命跋涉至此,唯可見心尖尚存一絲空隙,可供一人獨占。”


    “我一開始是什麽也沒有的,後來有了你,你又給了我玨兒,我好像就什麽都有了。”


    “月影終將照我心,我也幸而得了一人心。”


    “若可哄得心上人歡喜,那做什麽都行。”


    水麵月影燭光浮動,夜中風聲靜靜。


    目光交錯的一刹,在胸腔裏迭起重捶的是無痕的鼓聲:是瘋狂生長的愛意和不可抑製的心動。


    訴過的情深不曾在時光中被輕賤,言過的愛意在血肉中肆意長出纏繞心尖的藤蔓,這一刻景稚月的眼中仿佛隻容得下眼前一人,其餘皆是外物。


    她情難自禁地朝著謝空青湊近,謝空青眼中笑意浮動,配合地微微垂首。


    就在雙唇即將碰觸的密切之際,被放在地上的謝玨迷惑地扯了扯父母的衣擺。


    “嗯哼?”


    說好的一起哄娘開心呢?


    我的親爹你在做什麽???


    你們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有個女兒在這兒杵著呢?!!


    “啊啊啊!”


    被忽略的謝玨不滿地嗷嗚出聲,也終於把沉浸在彼此中的父母從少兒不宜的畫麵中拉扯出來。


    景稚月紅著臉嗔怪道:“都怪你!”


    整得這麽花裏胡哨的,怎麽就忘了把小電燈泡帶走?


    謝空青雖覺遺憾可還是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兒。


    他一手抱起抗議的謝玨一手攬住景稚月的腰,側首在她的額角落下了滾熱的吻。


    “是我思慮不周,不過萬幸尚有來日方長。”


    往後餘生的每一個歲歲年年,每個日日夜夜,那都是他們一家三口可期待的來日遠方。


    景稚月順著他的力道靠在他的身上,聽著他的心跳說:“雖然說這個時候說這話有些煞風景,可我還是想問一句,聽說你跟褚慶雙達成協議,互許三十年內不起紛爭了?”


    “對,不打了。”


    謝空青忍笑抓住謝玨揮舞的小手,湊在嘴邊作勢要咬逗得謝玨哈哈而笑,借機又探頭在景稚月的耳垂上嘬了一口。


    “打了這麽長時間,勞民傷財的事兒暫時不想做了。”


    今日清理了京都裏的蛀蟲,騰出無數虛位可待來日的國之棟梁。


    等過些日子的恩科開了,商道清理出秩序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休養生息,以儲蓄國力,好為治下的無數百姓打造出安穩的盛世,一個可以吃得飽穿得暖,不用再擔心戰火和流離失所的盛世。


    他曾想一力摧毀人世,帶著無數世人同墜幽羅地獄。


    可現在他隻想用雙手托舉起盛世人間,也好讓自己的幼女可在長大後見一見安穩的人間煙火。


    謝空青溫聲細語地說著自己在心裏琢磨過無數次的各種打算,攬著自己的全世界對著天上清冷的月影說:“我希望等玨兒長大以後,她看到的月亮永遠清冷無雙,日頭是永恆的熾熱輝煌。”


    “我會一手將所有的腐朽和爛肉一一剜掉,拾起打碎過的琉璃磚瓦,重新建造出一個錦繡人間。”


    “等我成功的那日,等玨兒長大了,我們就沿著當年走過的地方再走一遍,好不好?”


    去看看當年留下過的痕跡,去看看多年後的盛世安平。


    看看這一世的許諾,是否都一一印證成真。


    去看天上白雲,聆穀中鳥鳴。


    去拾起所有曾遺漏過的清風萬裏,在看不到頭的萬裏山河中,訴隻對彼此的滾燙愛意。


    景稚月心頭一動,突然轉頭伸手。


    她捂住了謝玨好奇的大眼睛,一手勾住謝空青的脖子狠狠下墜。


    踮腳,唇齒相接。


    灼熱的唿吸交融刹那,高空中高不可攀的月華無聲灑下。


    謝空青搭在景稚月腰間的指尖向內勾起,恍惚間好像是勾住了天上的月亮……


    蒼穹可見月光。


    我抓住了我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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