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刮起了一陣風來。三四月間的下雨天,頗有些清冷。冷冰冰的石屋裏,更是透出一股徹骨的寒意。


    秦默仔細研究了一陣李仙惠腰間的大銅鎖,心裏已經暗自有了主意。


    不過這時腹中傳來一陣“咕咕”的聲響,才想起自己一天水米未進,來到這個小土丘石屋也有半天了,更沒見到李仙惠吃喝半點東西。


    秦默皺眉問道:“徐小月今日沒有送東西來吃麽?”


    李仙惠搖頭:“她今日就是與你同來了一場,昨天送來的幾個饅頭和飲水,已經吃完了……”


    秦默眼看著外麵天色漸黑,毅然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仙兒稍等,我去去便來。”


    “嗯,等你。”李仙惠的聲音低緩和平和,秦默卻分明聽出,那裏麵透出濃濃的依賴和信任。


    秦默衝他一笑,走到石屋外。拍了鐵奴一巴掌,對他一擺手:“走,跟我一起去弄吃的。”


    鐵奴先是愣了一愣,然後咂巴了一下嘴巴,狠狠吞了一口唾沫,邁開腳步跟著秦默往河邊走去。


    整個土丘就是個一片荒地,除了沙石泥土幾乎再沒有別的東西。秦默到了河邊,脫下衣物扔給鐵奴,一縱身跳進河水裏。


    入到水裏,秦默頓時感覺一陣徹骨寒意。抖擻了一下精神,朝前麵一片蘆葦叢遊去。


    現在看來,徐小月用心還真是歹毒。離得最近的一片蘆葦地,也離土丘有一裏多遠。水性不佳的人,遊到這裏都有些困難。


    不過,這些對於從小在江南水鄉泡大的秦默來說,無異於小菜一碟了。


    蘆葦叢附近是一片由深入淺的稀泥淺灘,秦默提著步子,小心翼翼的走進了蘆葦叢裏。


    然後俯下身來,折斷了數十根長在叢中幹枯的蘆葦,捆成一個大團,頂到肩上,再朝來時的水路遊迴去。


    迴時的路程,就沒有這麽輕鬆了。秦默要將這捆蘆葦頂到頭上雙手托好,盡量不讓它們被打濕,僅憑著雙腳劃水遊到了小土丘邊。


    鐵奴連忙上來接過蘆葦扛到了肩上,連衝著秦默指了指水,然後搖頭。


    秦默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對不起,我不會遊泳,不然也幫你一起了。


    秦默喘著粗氣,拍了鐵奴一巴掌:“將衣服給我一件。去,到屋裏將火生起來。”


    鐵奴點了一下頭,扛著蘆葦朝石屋走去。


    秦默則再次紮身跳進水裏,朝剛才那片蘆葦叢遊去。


    剛才他看得清楚了。蘆叢邊的淺灘附近,生長著一片茭白筍。


    雖然這種茭白筍的成熟時間離現在為時尚早了一些,但至少也能吃了。


    又是一趟來迴,秦默提著滿滿一包衣服包著的茭白筍迴到了土丘邊,走進了石屋。


    看來這個鐵奴並不是太笨,早早的弄來了石頭搭成一個小小的火堆,中間架著幹枯的蘆葦,升起了一堆火來。


    跳躍的火苗映照下,李仙惠的臉,如同含笑的春桃或是出閣的閨秀,溫情而又羞澀。


    秦默走到李仙惠身邊,拿出一隻茭白筍遞給李仙惠:“委屈你了!先吃這個墊下肚子吧。”


    李仙惠伸手接過,輕輕的剝著表麵的那層青嫩的皮殼,露出了雪白的茭瓜,然後送到秦默嘴邊:“你辛苦了,你先吃。”


    秦默咧嘴一笑,伸口咬了下去:“很嫩,很甜。你快吃,我再去弄點東西來。”


    李仙惠忙忙伸手將他拉住:“夠吃了,別忙了。”


    秦默搖頭:“一定要吃得飽飽的,然後,我們有重要的事情……”


    剛一眼看到在一旁弄著火堆的鐵奴,將後麵的話咽了下去,從衣包裏拿出一把茭白筍扔給鐵奴:“你也吃。”


    鐵奴慌張張的伸手接過,連皮都來不及剝,就急忙朝嘴裏塞去。


    李仙惠輕歎了一口氣:“徐小月也太狠心了。這麽大個兒的一個漢子,每天隻給他吃一個幹麵饅頭。


    我見他可憐,這兩日的東西,都分了一半給他吃了……”


    秦默微笑:“看來都餓壞了。稍等一下,我去弄點好東西來給大家補補。”


    說罷從蘆葦捆裏抽出一根結實的,打去了枝葉,在石壁上磨成了一頭尖利的杆子。


    李仙惠疑道:“你要作甚?”


    秦默笑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活人,還能餓著不成。”


    說罷轉身就朝門外走去。鐵奴看著秦默的背影,興奮的站起身來,將手中的茭白筍放到李仙惠手裏,“嗚嗚”的叫喝了幾聲,追著秦默跑了出去。


    李仙惠低了低頭,慢慢的剝著茭白筍本輕輕念道:“為什麽,我沒有更早一點遇到這個男人呢……”


    鐵奴跟到河邊的時候,秦默的大半個身子,已經沒到了水中,而且舉著那根蘆杆,像一尊石像般的立在水中,一動也不動。


    鐵奴瞪大了眼睛,靜靜立在岸邊看著。


    時間一點點的滑過,唯聽到輕輕的水響,和風吹動蘆葦的沙沙碎響。


    驀然間,秦默手中的蘆杆飛快紮了下去,提起的時候,已經有一條三斤多重的鱸魚應聲而起,甩著肥大的尾巴不停掙紮。


    秦默大喜過望:“難得難得,想不到在這裏,還能捕到這麽肥大的鱸魚!


    看來小時候練出的這手用杆紮魚的本事,也有派上大用場的時候嘛!”


    迴到岸邊,秦默將魚扔給鐵奴拿著,自己錘碎了一塊石頭,揀出一塊邊緣鋒利的,將魚細心的剖了,把可能帶有毒素的魚頭和內髒全部扔掉,然後和鐵奴一起歡天喜地的迴到石屋。


    鐵奴將龐大的身子趴到地上,吹火,加柴,弄得灰頭土臉。


    秦默細細的轉動著穿著鱸魚的蘆枝,將那條肥大的鱸魚烤得一陣香氣四溢。


    李仙惠剝了一根茭白筍塞到秦默嘴裏,嗬嗬的笑道:“想不到,在這樣一塊地方,還有幸能吃到江南三大名菜中的其中兩品,秦大人,你可真是有本事唉!”


    秦默樂道:“哈哈,真是過獎了!我隻知道,大活人豈能活活被餓死!


    江南三大名菜,茭白、蓴菜、鱸魚,我一不小心就弄來了兩樣,其實這裏也還沒有壞到極點嘛!”


    秦默將烤好的鱸魚遞給李仙惠:“熟了,快吃吧!多吃點,養足精神!”


    李仙惠笑眯了眼睛,躡手躡腳的撕了一塊扔進嘴裏,馬上含糊不清的喊了起來:“唔……好燙!嗬嗬,真香!”


    秦默滿足的笑道:“香就多吃一點兒。”


    李仙惠撕了一塊魚肚皮飛快的遞到秦默嘴邊:“你也吃你也吃,哇,好燙,快接著!”


    秦默一口吞去,如同餓極了的魚兒咬鉤一般,將李仙惠的指頭也不小心含了下去,慌忙張開嘴放她的指頭出來,卻冷不防的被滾燙的魚肉燙著了舌頭,“唔唔”的唿起氣來。


    李仙惠咯咯的輕笑,揮手撫弄了一下額角略有些零亂的發梢,繼續一塊塊的魚肉撕了吃。


    正在這時,兩人都齊齊的聽到一聲咽口水的聲音,不由得同時發起笑來。


    轉頭看向鐵奴,隻見他呆呆的盯著兩人吃東西,不停的吞著口水。


    秦默掰下一段魚尾,怕是足足有一斤多重,遞給了鐵奴:“吃吧,鐵奴。還有茭白筍,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鐵奴愣愣的看了秦默一陣,接過魚尾,塞到嘴裏大嚼起來,連魚骨頭也嚼得吧嘰吧嘰的響全吞了下去,一點落下的也沒有。然後又拿起放在一邊的茭白筍,狼吞虎咽的吃下了六七根。


    秦默和李仙惠慢條斯理的撕著魚塊吃,不約而同的打看著鐵奴,不由得相視一笑。


    秦默蹲著身子,挪到鐵奴身邊坐上。鐵奴連忙朝旁邊挪著屁股,還對他唔唔的點頭。


    秦默拿手肘蹭了鐵奴一下:“喂,鐵奴,你一個異邦人,怎麽成了鳳姐的奴隸?你是怎麽到大周來的?”


    鐵奴的眼睛難得有了一絲神采,扔下手中的茭白筍,拿起一個小石塊,在地上劃起字來:“七歲,絲路,到大周,被買下。”


    秦默看著這幾個歪歪扭扭難以辨認的字,不由得嗬嗬笑了起來:“鐵奴,你是說,你從小就從絲路來了大周,然後作為奴隸,被鳳姐買下了?”


    鐵奴點頭,在地上寫了幾個字:“駝隊。”


    秦默繼續說道:“跟絲路的駝商隊來的?那你……怎麽被割了舌頭?”


    鐵奴驚慌的一下瞪大了眼睛,唔唔的叫了起來,飛快的搖頭。


    秦默拍了他兩把:“別慌別慌。我不會告訴鳳姐的,我們就當是聊聊天,好麽?


    你不說,那我猜好了。你是不是因為偷吃東西,才被割了舌頭?”


    鐵奴眨了一下眼睛,居然還流露出一股哀傷,然後點了點頭,拿小石塊在地上劃出了兩個字——豬肉。


    李仙惠將頭湊過來看了看,不禁搖頭歎道:“鳳姐好狠的心!不過是偷吃了一點豬肉,就被割掉了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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