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和李嗣業跟著那個小太監,快走幾步,出了朱雀門,卻沒有看到張柬之。


    秦默正有些疑慮,旁邊閃出來一人,猛的一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秦大人,哈哈,本王特意前來恭喜你受封升遷了!”


    秦默有些哭笑不得,周圍還有許多守城的士兵看著呢。隻好像模像樣的拱手還禮:“謝臨淄王。”


    來人,正是李隆基。


    李隆基衝著秦默旁邊的小太監瞪了瞪眼睛:“看什麽看,還不快滾,蠢奴才。”


    小太監嚇得渾身一抖,一溜煙跑掉了。李隆基看著小太監的背影,冷冷的道:“走狗賊子,總有一天,有你們好受的!”


    秦默有些納悶了:李隆基,這是在玩的哪一出啊?


    李隆基衝秦默瞟了個眼色,低聲道:“大哥,我們去老地方,張柬之大人在那等著呢。”


    秦默滿腹狐疑:幹嘛弄得這麽神神秘秘的,咱又不是特務?老地方,千客萬來客棧麽,秘密接頭?


    李隆基翻身騎上隨從牽來的馬匹,對秦默說道:“秦大人和李將軍還是先去司禮監,將陛下給的賞賜領了吧,本王告辭了。”說罷頭也不迴的先走了。


    李嗣業看得一頭霧水,不由得說道:“秦兄弟,你和這個臨什麽王很熟啊?”


    秦默看著李隆基的背影,一時陷入了沉思。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一般熟。七成熟就行了,再熟就焦了……”


    李嗣業眨巴著眼睛,抓了抓腦袋。實在想不透秦默這話是什麽意思,好不懊惱。


    二人去了一趟司禮監,掌庫太監早已經將賞賜物品準備好了。


    考慮到秦默要到江南任職,在長安也沒有住所,就將錢物都已兌換成了銀號花票。


    秦默拿著這厚厚的一疊銀票,頗有些悵然,心中喃喃的道:“八百兩銀子,八百貫錢……我來唐代也有十年了,十年裏花的錢,也不到這一半多。


    要是娘和恩師還在多好,請他們幫我一起花。給娘買最好的布匹和首飾,給恩師送一頂做工最精細的轎子……”


    李嗣業得了一把雪亮的寶刀,愛不釋手的把玩了好一陣才收了起來。


    隨後又將一堆銀票塞到秦默手裏:“秦兄弟,俺不會花錢。這些銀子俺就給你了。反正以後天天跟著你混,有酒喝有肉吃就行了,嘿嘿!”


    秦默忍不住笑道:“都給了我,你老婆本都不要了?堂堂一個將軍,身上一個錢子兒也沒有,出門豈不是讓人笑話。”


    李嗣業愣了一愣,便抽迴了一張,其他的執意要塞給秦默:“那俺留點零花錢。這些就給你啦!


    哪天俺要娶老婆了,就找你借,嘿嘿!這錢要是放在俺身上,說不定啥時候喝醉了酒,俺糊裏糊塗的拿去擦了屁股……”


    秦默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隻好收下:“得,這下我倒成了暴發戶了。”


    二人出了皇城,直奔千客萬來。


    剛入了大門,趙老板就急急的迎了上來,拱手行了一揖:“秦大人再次光臨,小店真是生輝不少啊!”


    隨後又看了秦默背後的李嗣業,不由得一下睜大了眼睛:“這……這位大哥,可是跟秦大人一起來的?”


    秦默點了點頭:“千牛衛將軍,李將軍。”


    心中想到:我奪武狀元,封大官兒的事,想必已經傳遍京城,再加上今天這身入宮麵聖的官袍行頭,也難怪這趙老板對我刮目相看了。


    趙老板身子一彈,忙又對李嗣業拱了一揖:“李將軍,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恕罪恕罪!”


    李嗣業沒好氣的瞪了趙老板一眼:“恕你個鳥罪,你有啥罪?”


    李嗣業嗓門巨大,趙老板險些跳了起來。


    秦默笑道:“罷了,趙老板,不必多禮。我們是來赴宴的。”


    趙老板擦了擦額頭冷汗,在前引路。將二人領到二樓,仍舊是流雲拂月閣。


    隻是今天門口多了幾個家丁打扮的人看門,看架式,還都練過幾下子。頗有些武勇。


    秦默和李嗣業進到雅閣內,看到了三個人。


    除了早已認識的李隆基、李重俊,另一人卻是個七十多歲白發蒼矍的老者,正對著秦默點頭微笑,正是宰相張柬之。


    二人連忙上前敘禮,然後入了席。


    張柬之嗬嗬笑道:“秦大人,你我雖然年歲差異巨大,但都是狄公門生。算起來,也屬師出同門,乃有同窗兄弟之誼呀!”


    秦默大汗,忙道:“且敢且敢!張閣老是國之宰輔,朝中名宿,秦默年幼無德,且敢與閣老相提並論!”


    心中道:“和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稱兄道弟,看似不大好吧?不過這張柬之倒是說的實話。他是恩師從襄州一手提拔上來的,的確是恩師門生呢。”


    李隆基說道:“秦大人,你初入朝庭,對朝中的事情可能還不是太了解。今日我們請你來,就是想告訴你一些事情,也好方便你以後行事。”


    秦默和李隆基早已約好了,但凡有外人在場,二人不以兄弟相稱。


    張柬之緩緩的撫了撫灰白的胡須,悠然道:“是啊,朝中之事,複雜得緊。秦大人可要有所把握才是。


    這次陛下派你去江南擔任欽差,就是要給你一個曆練,好將來再作提拔。


    看得出,陛下對你,可是極為器重呢。我大唐建國以來,直到今日的大周朝,除了王公貴胄,還沒有誰能在你這樣的年紀,當這麽大的官兒呢。”


    秦默歎道:“陛下太過抬愛,的確令秦某有些受寵若驚。”


    心裏卻想道:這張柬之,言下之意,是指我借了秦瓊、狄仁傑的名頭,托關係走後門,才有這麽好的待遇吧?


    李隆基擺了擺手:“閣老,這客氣話咱也不必多說了,撿緊要的說吧。


    是這樣的,秦大人。現在朝中看似平靜,其實暗流洶湧,隱藏無限危機。


    就拿現在來說,我們這些王公臣子都時時受著監視,行為舉止要處處小心,萬一有個不好,就會惹禍上身。


    陛下雖然英明神武,但畢竟年歲已高,他日龍馭賓天,這朝中,必然生出許多禍事。”


    張柬之皺了皺眉頭:“臨淄王說得是。幾年前,陛下雖然將被罷黜為廬陵王的李顯召迴,重新立為太子。


    可是以武三思等人為首的武家勢力,時刻想著構陷太子,好讓武家坐上龍椅。太子這些年受苦太多,已然變得有些心灰意懶,畏手畏腳。


    再加上張易之、張昌宗這兩兄弟與武三思等人沆瀣一氣,太子的處境,當真有些笈笈可危。


    更何況,武皇心中本來就有些猶豫不定,到底是傳位於武家,還是還政於李唐。匡扶李唐的大業,已經到了危機關頭。”


    “可不是!”一直沉靜不語的李重俊,頗有些惱火的說道:


    “朝中之事,已然不必說了。張易之和張昌宗這兩個妖人,仗著武皇的袒護,處處狐假虎威,將整個朝庭弄得烏煙瘴氣。


    就連軍隊裏,現在也處處是武家的爪牙。


    閣老還記得幾年前的營州之亂麽?契丹李盡忠、孫萬榮造反,攻打營州。


    當時這不過是個小叛亂,武皇陛下卻大張旗鼓調動大批軍隊去平定叛亂,並命令武氏子弟參加這次討伐。


    從那以後,武三思等人在軍中,也有了不小的勢力。”


    秦默頓時感覺有些茫然,暗暗思忖:“匡扶李唐?武則天退位後,不就是還政於李家,國號也改迴‘唐’了麽?


    我雖然從千餘年後來到這個時代,對這時的曆史也算稍有點了解,可終究隻是皮毛啊!


    曆朝曆代,從來就沒有少了朝庭黨爭的。隻是沒想到,看似太平盛世的天朝,卻處處隱藏著危機……


    政治,軍隊,皇位,宮廷,看似那麽遙遠的東西,一夜之間突然都擺到了我的眼前來了。”


    “張易之、張昌宗,武則天的麵首男寵而已,曆史上不是‘輕易’就被張柬之搞定了麽?


    沒想到他們在伏誅之前,還能對朝廷有那麽大的影響;還有武三思,這人倒是早有耳聞。武則天的親侄子,整日裏想著繼位當皇帝,日後更是被李重俊親自斬殺……


    我這些話要是說出來,這幾人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不過,自從我來到唐代以後,所有的事情看似都發出了一些變化,至少曆史上沒有出現過秦瓊後人當武狀元的吧?


    還有年齡明顯不對了的李嗣業和上官婉兒,簡直都有些亂套了。


    曆史還會不會按照他既定的軌跡去行走呢?


    昨天便是曆史,明日便是未知。


    所謂曆史,就是已經成為過去了的事情。今後會要發生什麽,還有誰能預料得到?”


    秦默頭一次的感覺,自己所麵對的,不是他所熟知的曆史了。


    他自己,也和在座的這些人一樣,對未來的事情無法預計。無形之中,他自己也成了曆史的一部分。


    李隆基拿起一杯酒,臉色居然有些鐵青,恨恨的低聲說道:“張易之,張昌宗這兩個妖人,還有他們身邊的那些狗奴才,遲早有一日,我李隆基要將他們殺個精光!”


    說罷,猛一仰脖子,將一杯酒喝了下去。


    張柬之搖了搖頭,低聲歎道:“臨淄王息怒,隔牆有耳,這些話要是傳到二張耳朵裏,怕是又要引起一場麻煩。


    幾年前,臨淄王的生母龐妃,就是因為得罪了張易之的爪牙韋團兒,結果被這個賤人獻讒於陛下,將臨淄王的生母賜死。


    簡直是人神共憤!這類事情,也不在少數了。”


    李隆基嘩的了下站起來,一掌拍到酒桌上:“韋團兒,這個淫婦賤人!勾引我父王不成,反生嫉妒,居然害死我母!我定要將她碎屍萬段,銼骨揚灰!”


    眾人連忙拖住李隆基讓他坐了下來。


    這下李重俊也來了一些火氣:“說起這些個妖人,我也恨不得將他們剝皮抽骨!


    一年前,我弟重潤和我妹惠仙,不過是閑談時說了句‘張易之兄弟何得恣之宮中’,就被嚴刑處死!這對奸人!”


    由於身份差異,李嗣業一直沉默不語的站在秦默背後。


    聽到此處,卻是再也忍耐不住了,扯開嗓子喊道:“‘法克’死這幫鳥人!俺老李現在就進宮去,砍了這些鳥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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