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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弦有詢問的意思,老夫子岔開話題:“秀士或許不知,南都文會有一項特殊獎勵,寫出府才文可進南院旁聽一日,寫出州才文可進南院看書一日。今夜,大約是沒有誰跟修士爭了。”


    一首戰賦,價值無可估量,必然是能去看書一日的。


    兩位夫子溫和笑,看看四麵秀才,默默哀歎。往常這一階段是最熱鬧時候,大家一起寫文喝酒,好不開心。今夜因為夏弦一個‘李白’,大家都不說話,死氣沉沉的。於是韓毅宣布進入下一階段:“諸位注意。”


    見秀才齊刷刷但是將目光投向韓毅,臉上全是期待神色,夏弦也好奇起來,難道下一階段有什麽好玩的東西?


    老夫子一副‘我早知會如此’的表情,臉上也帶著憧憬,仿佛迴憶起什麽美好的事情。


    “咳咳!”韓毅咳嗽兩聲,雙手做喇叭狀:“樓上的姑娘注意啦,若是不趕緊出手,隻怕將來找不到如意郎君。”


    “哈哈……”


    “韓夫子說的對……嗬嗬……”


    哄笑成片,大家夥口哨聲,流氓笑,這時候哪裏能看出是一群讀書人了?分明就是一群大街上調息良家婦女的小流氓。


    夏弦還沒摸準是什麽意思,不知道是哪個房間內忽然響起一聲笛子音。


    聽起來咽咽嗚嗚的,很低沉,雖然夏弦做出傳世曲子,對這個世界的音樂還是不太了解,不知道吹奏的什麽。秀才們越發顯的狂熱,有人叫道:“好姑娘,吹奏的好曲子,這首《月牙》吹的極好,但終究不免殘缺。”


    秀才說的是這首曲子叫《月牙》,姑娘雖然吹奏的很美,但是,月牙終究是月牙,不是滿月,自然是殘缺的。


    自古來,月亮就寄托著多少才子佳人的思念,這首曲子大家都很熟悉,那說話的秀才取了洞簫,嗚嗚的吹奏起來。


    夏弦不知道是怎麽迴事,韓毅解釋道:“咱們南都不止有男秀才,一樣有女秀士。文會怎可少了她們?”


    難道是相親大會麽?夏弦懵了。


    韓毅笑道:“樓裏的姑娘不露麵,在和大家猜謎語呢。夏秀士年正當,何不去參加?也好抱得美人歸。”


    這時候樓外熙熙攘攘,人聲鼎沸,夏弦猜測應該是西會的人來了,他看門口,幾百人湧來,大部分都搖折扇,穿長袍,大抵是在顯示自己風流俊俏。隻是,秋天夜微寒冷,他們扇風,自己不覺得冷颼颼?


    夏弦伸著頭,要往門口去找人,韓毅問道:“夏秀士找的是一位姑娘吧?”


    他怎麽知曉是女的?難道不能是男的麽?


    心裏疑惑,老夫子已經道:“左寒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個美麗的姑娘,夏秀士別白費力氣了,想找左姑娘,必須得到樓裏去找。”


    他指指四麵小樓,繼續道:“女眷都在樓內,雖說這些年有了女秀士,但畢竟軍事不便尾隨,她們一般不隨軍出征,也不拋頭露麵。現在在樓裏彈奏,那是女子不服男,要和大家論一論才學呢。你想進去樓內,必須的將這幫女秀才折服,過了三關才行。”


    正說著話,樓內有聲音誦道:“誰道女子不如男?古來多有一身殤。若無西施傾城國,何來越甲吞吳王?”


    這已經是主題了嗎?開篇就是男人女人誰厲害的問題,根本就不能辯論好不好?


    還沒等一群狼也似的秀才冷靜下來,吹奏洞簫的秀才樂音拔高,如同雄鷹展翅,直撲上蒼一萬裏,讓人也跟著做了一迴空中飛人。


    “那是《白將軍》,講的是白起殺人,盡顯男兒豪氣。”很多人一臉向往,似乎迴到那個血雨飛煙的年代,白起將軍大軍所至,無一合之敵。


    夏弦不否認白起是個男兒,但殺孽太重,坑殺降卒無數,要他歌頌白起,他是做不到的。不由想起一首詩,不知不覺誦出:“太息臣無罪,胡為伏劍鋩。悲哉四十萬,寧不訴蒼蒼。”


    身邊兩位夫子都沒了心情,這小子怎麽那麽能攪和呢?大家興致衝衝的,他三言兩語就讓所有人沒了興致,恨不得從歌頌白起變成批鬥白起。


    韓毅雖然將夏弦誦的詩記下,卻自持身份,不願平白無故得一首書。老夫子也一樣,他語重心長勸導:“夏秀士,以後有什麽詩詞還是不要隨意吟誦出來的好。世上讀書人雖然是好的多一些,卻不乏小人。”


    夏弦摸摸腦袋,黯然四麵觀察,他沒有看見書院的人,一個也沒有。莫非是孫劍騙我的麽?想問問孫劍,發現對方不見蹤影。


    西會的人也來了,這裏滿滿是人,不下數百,擠的滿滿當當,連落腳也難。夏弦找了一陣,眼睛也看花了,忽然人群中發出驚歎。


    他伸頭去看,老夫子開路,帶著他和韓毅直奔人群中。


    一片紙張飄搖著從空中落下,被某位秀才躍起抓住,此人應該是修射,身體健碩,捏著紙念出內容:


    “涔涔水鏡青花裳,淺妝淡眉籠翠袖。


    飄衣落樂乍舞罷,睡起梨花猶帶酒。


    憔悴因郎似曾見,前日西窗相識後。


    費得濃墨幾筆畫,知花落是故人來。”


    這般暴露真的好嗎?這是文會誒!你是在尋夫嗎?還是看上哪家小郎君了?借著機會說出來。


    試會達到了第一個小高#潮。人人恨不得那個詩裏的郎君是自己,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個“故人”。


    不見姑娘都說話了嗎?大批秀才歪詩連連。


    “郎君昨日見花落,落入飛簷樹頭春。不見早春葉青芽,芽兒柔弱我相護。”


    於是哄笑:“為那青葉發芽我相護,勸酒勸酒,勸君一杯酒,我自好相思……哈哈……。”


    杯盞交換,叮叮咚咚,幾口酒下肚,秀才們詩興大發,大覺天下隻有我作的詩最好,我如此風流倜儻,帥氣瀟灑,若那小郎君,故人不是我,那怎麽可能,必定是弄錯了。


    “風流倜儻少年郎,昨日西窗剪燭花。但有雲白風輕來,嫦娥月下穿霓裳。”……。


    真是熱鬧,夏弦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如此文會。他本想“文會大約就是一本正經的坐著,大家你寫一篇文章,我作一首詩詞,有德高望重的老夫子品頭論足,決出個勝負。”。從沒想過,南國的試會竟然是這樣,很有,有趣。


    “咚……”琴弦抖,樂聲亮。


    女秀才們生氣了,在責備秀才浪蕩。


    “取琴來。”一個很瀟灑狂放的秀才叫道。


    “他是孫何時,孫家的二少爺。”


    南都隻有一個孫家,四大家族之一的孫。夏弦沒想到,這位孫何時居然身份如此高貴。


    孫何時接過仆人送來的古琴。


    古琴有些年頭,他左手按住琴弦,懸空不落,音不發,再一撥,有金石韻。絕對是一張好琴,萬金難求。


    就是他把我灌醉,夏弦眯著眼,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惡意希望他彈崩。


    孫何時四麵環顧,他擅長琴音,名揚南都。這時候要彈奏,連樓裏的姑娘也聲息俱無。


    就像雄獅環顧自家領地,他環視一圈,最後目光定在夏弦身上。夏弦有不好的感覺,孫家大少爺是孫劍,咱們有仇呢!


    “聞夏秀士譜精忠報國一曲,可流芳百世,能否上前共奏?”


    人們興奮了,精忠報國的作者近在眼前,還要和孫二少一起彈奏,或許能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雖然夏狂士人品不怎的,但是才華麽,真沒有人敢質疑。《月下獨酌》在前,《劍賦》在後,誰敢說他才學不夠,那是要被打臉的。


    人們拭目以待,等著夏弦上前,自發的讓出一條通道。


    夏弦頭皮發麻,他就是個半吊子,五音初學,樂理剛知,古琴?那玩意從沒有碰過。於是推脫道:“不敢,小生不通音樂,怎敢和孫兄同奏?”


    “鐺……”


    這聲琴音帶著怒斥。


    讀書人一腔勇氣,一往無前,你怎能推脫?


    二少爺又彈了幾個音符,分明聽出是子期伯牙的故事。俞伯牙和鍾子期是知音,鍾子期死後,俞伯牙感歎世上無人再懂他的琴聲,於是將琴砸了。


    用在這裏,意思就是,這麽多人在,難道你害怕沒有知音嗎?又或者還有一層意思,莫非你要砸琴藏拙嗎?


    連姑娘們也看不下去了,白紙飄飄,有數十篇文章落下。夏弦恰好撿一張紙,上麵寫的是:“卻知秀士有樂才,何不琴聲奏長天?”


    奏什麽長天?我就不懂彈琴,你是要說。對,牛彈琴嗎?


    上不是,下不是,跑不掉,躲不了。夏弦騎虎難下,臉都白了。


    “小生近來身體多有不適,無法彈奏。”


    “夏秀士,莫非是看不起咱們南都人麽?奏一曲而已,何必推脫?”孫二少滿眼期待。


    他是真的期待,二少生平最愛音樂,見到高手無不請教,如今見到幾百年第一首傳世名曲的作者,豈有不期待的道理。


    他上前,拉住夏弦往案台走去:“你我共奏鳳求凰,若是抱得美人歸,我讓與夏兄便是。”


    而那樓內,有女子抱琴低笑:“花落知是故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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