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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賞花,說文,喝酒,乃是南都文會必不可少的三個項目。


    樓下大廳中擺著幾盆花,有茶花蘭花菊花等等,每一盆都無比珍貴,是不可多得的寶物。夏弦醉醺醺的,沒看那些花,被兩位酒友放在邊角唿唿大睡。


    醉風樓占地很大,長寬有五百來米,中間是一個天井,裏麵有小橋流水,大樹鮮花,還有文人常玩的投壺等設施,可謂一切基礎設施都齊全。


    應該是這裏太吵鬧,夏大少爺睡的很不安分,不斷滾來滾去,將兩位酒友折騰的好不累心。試著叫了叫:“百兄。”


    沒反應,於是兩人招來小廝,將夏弦托付,自己整整衣裳去院子參加文會。


    小廝也不是好貨,將夏弦搬運到不遠處的一處隔間,放上床任由大睡,然後便去忙碌自己的事情。


    由於窗半開著,外麵就是文會的院子,種種吵鬧聲傳來,夏弦睡的很不安穩。他忽醒忽睡,腦子裏暈乎乎的。


    “叮……”


    一聲琴音,來自場地中央,夏弦恍惚的看到一個女子,美麗的不像話,半遮麵紗憑添幾分朦朧美,更為她帶上仙子般的氣質。她安靜坐桂花樹下,十月桂花,將落未盡,淡淡的幽香,淡然的女子,紅蘇輕撫,音樂卻雄壯的如平地拔山。


    “莫問姑娘彈的曲子,好像是精忠報國呢!”劉向北閉眼陶醉,聽那聲音拔地而起,恍惚中看到了千軍萬馬,鐵馬金戈。


    紅色的血液飛起,蘊含保家衛國的不屈。


    作為一個文人,你可以不會彈琴,但是一定要會聽琴,哪怕是被稱為莽夫的射科學生,也要懂得欣賞。


    “這不是精忠報國嗎?”夏弦打著白擺子站起身,踉蹌走了幾步,差點摔倒在地上。


    “咕咕……”


    青妖飛來,夏弦口齒不清指著它道:“你跑哪裏去了?”


    含糊詞語,蘊含的卻是少年孤獨,在這裏他沒有朋友,隻有以鳥為伴。連爬帶走幾步,他扶著窗口站起,看到外麵人山人海,腦子分不出自己是在哪裏,還以為是現代某歌手開演唱會。


    “狼煙起……”


    一首雄壯的精忠報國,偏生給那女孩唱出幾分柔情。夏弦聽著不對味,正要開口說話,忽見人群中有人轉頭看自己。


    那人穿著一般無二的儒士長袍,臉上沒有表情。寒修射說過,高手禮者會製作人皮麵具,但很難製作精巧,將臉上的表情也顯現出來。要想甄別是不是帶著麵具,隻需要看人的發際線,那裏會有破綻。


    夏弦很肯定那人戴著麵具,不明白參加文會,為何他卻戴麵具來。


    麵具人對他做個噤聲的手勢,閉眼傾聽。曲子是從夏弦這裏流傳出去,他雖然不喜女孩唱法,卻必須承認,她唱的別有風味,很好聽。


    高興的日子總是很快,沒過幾分鍾,精忠報國唱完,莫問收拾古琴想要離開,卻有士子叫道:“姑娘且慢,此曲是何人所作?為何我從未聽得?”


    “這是乾龍城的夏弦秀士所作,他前些日子來了乾龍,若是想見作者,隻需去看即可。”


    女孩消息很靈通,知道夏弦行蹤。


    消息更靈通者問道:“便是那位夏狂士嗎?”


    夏狂士的名聲,自從在河麵高叫“南國第一秀士前來,……讓路……”時候,已經傳遍全城。沒幾人對他有好感。部分秀士道:“雖然此人很狂,不得不說這首曲子作的真好。”


    “就事論事,若是有幸拜在他門下學習音律,是極好的……。”


    “好什麽好?”有人站在中央,那人是孫劍,他打開折扇道:“我今日已去邀請他前來,至今未到,不是怕了是什麽?何況作一首曲子,不能說明他就有多少才華。”


    “果真是不敢來?”


    “乾龍邊陲小城,怎能和南都才子並論?他不敢來也是正常……。”


    人群議論紛紛,夏弦好想衝出去叫一聲:“我在這。”


    但是身子不給力,醉態可掬,嘴裏也不敢叫出聲,舌頭疼。撲騰著爬兩下,沒有爬出窗,他認命的靠在窗口,任由青妖梳理自己頭發。


    “既然他不敢來,咱們也不必在意,沒有他,這文會就不開了麽?三月湖畔,那邊的文會已經開始,若是咱們作的文章,唱的曲子不如,將來必被恥笑。”


    “孫兄說的對……。”


    “安靜。”孫劍壓下吵鬧,請中央的幾位老夫子說話。


    這幾人都是南院老師,其中就有韓毅在。韓毅比較年輕,他沒有資格代表老師,說話的是一個白胡子夫子,老夫子雙手虛壓:“最是一年好顏色,秋來月明八月香。算起來從八月開始已經沒有辦過文會,乾龍之事緊急,大家無心作文也是可以理解的,如今乾龍之事告一段落,大家想必又積攢了一肚子好詩詞,好文章。”


    人群有笑,像是在附和老夫子所言。


    老夫子也笑道:“其實我也憋壞了,許久沒有聽到新的文詞出世,可把我急壞了。三月湖畔,城西那群人早已等著,這一次將咱們城東完全壓下去,若是不如,可就輸了。”


    秀才們笑著,或者憤憤不平:“前次就是他們占了上風,這一次說什麽也不能不如他們。”


    “甚好。”老夫子坐下:“依照規矩,今夜的第一篇文章乃是以花為題,大家各抒己見,寫的好的,我會誦讀。若是出城才文,我會送達吏部,由吏部印發,傳遍全城。”


    氣氛熱鬧起來,夏弦被丟之腦後,眾多秀才為了壓倒城西文會,絞盡腦汁開始思考。


    城東文會稱東會,城西文會叫西會,曆來兩邊就不和諧,總想壓倒對方。傳承幾百年的習慣,如今成了每次文會的主題。


    夏弦看見好多人,他也想出門去看看,問一問孫劍,左寒煙在哪,隻是腳不聽指揮,往前走偏偏要退後,天旋地轉,不辨南北,他走不動。於是他摸下窗邊的紙筆墨,想寫一首詩證明自己來過,否則人人都認為乾龍人膽小如鼠,不敢來參加東會。


    摸著筆,剛寫一個字,就連自己也看不下去,哪裏是字?分明是一條條蚯蚓爬到了紙上。寫的太痛苦,他丟下筆,不知怎麽辦。


    窗外有人誦讀:“月白聞筆起,雕砌碧螺框。新作蘭花盆,粉墨枝葉嬌。”


    大約是某位才子的大作,人群紛紛叫好,甚至被傳至中央老夫子手裏。


    “這首《誦蘭》寫的是很好的,隻是可惜最後一句寫的不太好,沒突出蘭花君子氣質。”老夫子和身邊人品評:“暫時先留下,看匯聚的浩氣,大抵有可能成為出城之才。”


    又看幾眼,那個“嬌”字,大煞風景,他將詩作收起。又接過一張紙,紙上浩氣迷蒙,卻是一城才華。老夫子不由誦道:“學而貴精,不專無行。盆栽貴神,不美有形。雖……。”


    這是一篇賦,將學與花論,寫的不凡,叫出人來,那人是熟麵孔,恰是劉向北,劉家大公子。


    “好賦好賦,此文可以傳達吏部,就是不知能不能在五個名額中占據一席之地。”老夫子搖頭晃腦,像是品嚐到美酒。


    氣氛火熱,自古文人相輕。哪裏容許別人寫的比自己好,一個個絞盡腦汁想文章。有幾人或許是缺了靈感,大口喝酒,將自己灌醉,執筆道:“拿紙來。”


    仿效的是古人之風,狂書疾詞。


    夏弦搖著腦袋,終於清醒幾分,他默默撿起筆,那硯台中的墨汁被他碰翻,一地烏黑,不得已沾地上墨水繼續書寫。


    你們說乾龍人膽小如鼠,不敢來,我偏偏就來了,莫非你還能趕我走不成?將我灌醉,把我鎖在屋子裏,不讓我出現,好讓你們嘲諷,什麽文會?全是騙子。


    這時候腦子不清醒,他搓著手,用蚯蚓爬行的筆跡,在紙上畫出一個個“字”。那幾乎不能稱為字,隻能用畫出來形容。


    摸索半晌,好歹是“寫”完了一首詩。其實根本不是寫作,而是抄襲,誰讓這世界沒有唐宋?若是不寫出來,這些東西隻會消失,世上又少了許多文學瑰寶。


    況且他現在腦子裏全是漿糊,想寫也寫不出來。


    寫完詩,他哆嗦著像一個八十歲老者,將文章送出窗外。恰好有人走過,撞在他手上,將那張紙撞飛。


    夏弦欲哭無淚,看著身上的印章將匯聚的浩氣吸入,這裏沒有一點能驚動大家的動靜。


    “我的……詩……”


    這會掙紮著,總算是頭朝下從窗子裏栽出去,青妖拚命的提著他衣領,小小身子拉不動,被帶的一起摔在地上。


    一人一鳥滾在地上,好久才爬起來,靠著牆喘氣。至於文章,早就飛遠了。


    眼見好文章飛遠,雪羽青妖不等唿吸均勻,急不可待的飛去抓。


    但人太多,它拚命的飛啊飛,還是抓不住被人群動作帶飄的紙。身子又小,不到十厘米長度,被走過的路人一撞,它暈叨叨的撞在屋簷上,又落到地麵,夏弦看到也牙齒疼。


    不服氣的青妖飛走,看到紙張飄往人群,它“咕咕”叫著,展開翅膀飛去,拿出了搏擊颶風的勇氣。人們隻看到一條白色影子飛來,將什麽東西抓在爪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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