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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認識?”夏弦很疑惑。


    他來到這裏,沒能繼承身體主人記憶,不知來曆過往,而今看到的,是第一個表示認識自己的人。


    “文淵學堂,夏大公子,五年前誰不認識你,彼時小女子十五,夏公子一擲千金的行為曆曆在目。不曾想學堂敗盡,奴家亦得了重病,毀了夏公子期待已久的春宵紅燭。這些年,書院差不多被你賣幹淨了吧?”


    女孩咳嗽幾聲,潔白手帕間嫣紅點點,看他一臉迷惑,完全忘記了那些過往,不由歎道:“所謂‘最是多情風塵女,往為無情公子拋。’夏公子,你好狠心。也罷,你連父母都忘了,怎麽會記得我一個女人。”


    “我們,真的認識?”夏弦第一次聽到這個身份的來曆,似乎曾經有很大來頭,連這位當初第一紅的頭牌也受過自己惠顧。


    “看來你不記得了。”女孩有些失望,又有幾分高興。擦幹淨手裏幾滴鮮血,倒滿茶水喝了一口道:“我聽說你最近有很大改變,所以才讓小眉叫你來。那時候你是學堂大少,我是風塵女人,你幫我很多。現在我想,要是你真有麻煩,我就,就幫幫你。”


    言下之意是想起曾經,有幾分舊情複燃的意思。夏弦很快平複情緒問道:“你是可憐我?”


    曾經是曾經,現在是現在,夏弦不想,也不願知道過去,就像他沒有糾結是誰把自己掐死一樣,他骨子裏向往的是道家閑雲野鶴,自由自在,不是糾結點點滴滴。


    “你也許忘記了,我得了肺癆,除了那些大人物,誰能救我?”晚雪喝幹淨茶水:“我隻是快死了,想到你幫我很多,我現在幫幫你也是,也是應該。我知道你讀書,不願接受……我隻是不想一個人死,孤孤單單。”


    “而且,他們都怕我傳染,隻有你不怕,不嫌棄。”


    夏弦沒有追問,聽她柔聲說下去:“我被趕出晚樓,那些公子都避之不及,除了你還有誰記得我?那時候好多次都給我送來錢財,就連這院子,也多虧了你。”


    這是個懂得感恩的女人,夏弦默然無語。又想起自己重病時候孤單,心軟幾分,正要說話,門口傳來聲音:“咚咚……,晚雪姑娘在家嗎?我家少爺請你赴宴。”


    伴著咚咚敲門聲,家丁的聲音穿透大門。


    晚雪臉上蒼白幾分,輕聲道:“我要去赴宴,你自己找一間屋子住下。”


    夏弦露宿街頭已經一周,看來她是知道的。


    隻是,一個病人怎麽能去赴宴,那位公子也是膽大包天,不怕被傳染麽?


    莫名煩躁的夏弦對門口叫道:“你家少爺不怕傳染嗎?小心怎麽死都不知道。”


    晚雪來不及阻止,苦笑道:“他們在下麵看,我在上麵跳舞,不怕傳染。”


    “請稍等,小女子梳洗便來。”她如是迴答外麵。


    “你不在乎自己病死舞台?”


    她沒有理會。


    “咚咚……”


    再次敲門,這一迴不像是敲門,而是在砸門。那家丁大聲叫道:“你是哪來的小子,我家少爺好心賞雪姑娘一口飯吃,倒是少爺的不是了?他現在可不是那個紅遍全城的嬌媚兒,而是一個癆病鬼,開門開門。”


    雖然她帶著處理過的麵巾,依舊不可靠近,會被傳染,而即便如此,某些人把她作為禁臠,不許閑人碰觸。就像一隻壽命沒幾天的金絲雀,沒死之前,依舊美麗,惹人占有。這隻金絲雀為了活著,哪怕屈辱,重病纏身也需獻舞取悅,不得不為了一口食物努力賣弄自己美麗,博取歡心。


    夏弦腦子裏飛快閃過“她自我贖身,那時身價何等高昂?用盡全部積蓄贖身離開,現在為了維持日常開銷去赴宴,我這般阻她,隻怕是阻了她的生路。”他不知該不該阻攔。


    關於報恩,雖然本人也有“要是能做個偉大的小白臉也是不錯的一件事。”之想法,但要一個生病而窮困潦倒的女人幫助自己,我做不到。


    想著想著,連晚雪離開身邊也不知道,直到大門“呯”的一聲被人撞開他才迴神。


    兇神惡煞的家丁穿一身仆服,灰色,身後還跟著兩條壯漢,大約是打手一類的人物,什麽時候家丁也能帶打手了?那家丁夏弦不認識,恍惚有幾分熟人模樣。


    “喲……原來是夏少爺,你可不是曾經的大少。今兒不關你的事,讓開讓開。要是毀了我家少爺的文會,有你好受。”


    晚雪是少爺指定的舞者,不能請到,自個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家丁掃過夏弦,發出警告,叫道:“雪姑娘,你可準備好了?這一次出場費足足有二兩銀子呢。”


    二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足夠一家四口一月開支,對於目前的夏弦來說更是巨大數目。但對於曾經的晚雪來說,二兩銀子,一杯酒水價值而已。


    她已沒落至此。


    “雪姑娘,想必你是準備好了的,我要進來了啊。”


    家丁膽大包天,直衝院後屋子,那邊是晚雪的住所。她去赴宴跳舞,自然少不了換洗準備,打扮的漂漂亮亮,興許,會有更多公子憐惜,多給一些錢財。


    家丁就猜到這一點,囂張笑著就要去推門。


    屋子裏傳出晚雪驚恐叫聲,她剛剛脫下衣服,還沒來得及換,可是家丁已經衝到門口推門,小小的一扇門,即便反鎖,怎麽阻擋得了如狼似虎的家丁。


    夏弦突然衝上前,一把扯開家丁,他身子骨不算健壯,清秀的麵目上帶著一分怒火。力量不大的他扯開家丁,自己也踉蹌兩下。


    “夏少爺。”對方嬉笑怒罵:“你可不是那個少爺了,雖然還是童生,隻是,無權無勢,誰又會在意你的身份?”


    童生雖不是功名,也和功名沾邊,再進一步就能有錢財可領,等同於公務員,可以執掌一村。此身份十分高貴,有不小的幾率晉級,成為一個書生。書生雖沒有強大的力量,卻壽一百五十,養浩然正氣,對付七八個經過訓練的士兵是沒問題的。


    夏弦從不知曉自己居然有這樣一個強大的身份,此時經對方之口才知曉自己是個童生。他暗暗懊惱,身體的前任真是一個廢柴,有童生身份在身,居然沒晉升書生,還混的這麽慘,簡直將讀書人的臉都丟盡了。


    童生在手,他底氣足了三分,強硬的攔住大門。


    那家丁皺著眉,幾次想出手收拾他,又猶豫不決。家丁搖搖牙,示意打手上前。他又低聲勸道:“晚樓頭牌,我趙大七這輩子都沒看過什麽樣,是不是脫了衣服就和綿羊一樣雪白。你要讓開,大家有福同享,一起看看,要是再不看,她可沒幾天好活了。若是不讓……老子可不在乎你的身份。”


    “辱一書者,於辱之我。”非道大儒曾此說。即便隻是一個童生,律令也有規定,受國家保護,不得隨意汙辱。趙大偉嘴上說著不懼,其實心底也縮幾分,他畢竟是個家丁。因此好言相勸,拉夏弦下水,威逼利誘。


    屋子裏女孩咬著嘴唇,快速的往身上穿衣服,眼中淚水盈眶,幾乎就要落淚。她也曾闊過,看到的隻是世上華麗的一麵,現在沒落,看到的隻有醜惡一方。她在想夏弦會不會,會不會同流合汙?一時傷心,眼淚都幾乎落下,手忙腳亂的希望能早一分穿好衣服。


    還沒等穿好,屋子外夏弦怒道:“事關名節,不要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哈哈,這個詞用的好,是夏少自創麽?就她還有什麽名節,在那種地方,隻有表子,沒有名節,給我讓開。”


    一通亂響,似乎有人拳腳相加,屋外趙大七畏懼他童生身份,不敢打,阻止身後打手,隻是讓他們將夏弦提起丟走,摔了個狗吃屎。


    “雪姑娘,我進來了。”趙大七笑著,即將用力一撞。


    沒等他動手,屋子“吱”的一聲打開。


    晚雪穿一聲白衣,稍顯淩亂,沒有血色的皮膚在衣服襯托下更白些許。她沒來得及梳頭打扮,一襲烏黑披在肩膀,左手提著一個小箱子,右手是木梳。


    驚魂未定的她咬著嘴唇道:“走吧。”


    趙大七臉上滿是遺憾,看了幾遍道:“你還沒梳頭。”


    “我在路上梳。”


    真是可惜,有傳言說,她最多能活半個月,那時候世上可沒有晚雪,晚樓曾經的頭牌,我趙大七是沒那眼福了。又恨恨的瞪夏弦一眼,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吧!馬車在門外。”


    晚雪沒有和夏弦說話,帶著感激看他表示歉意。


    趙大七讓兩個打手帶著晚雪上前,自己走到夏弦身前,居高臨下道:“夏大少,你可要小心了,路上最近不太平,最好不要出門。”


    威脅?沒錯。


    夏弦上輩子脾氣不俗昂太好,這輩子也沒能改變,拍拍屁股上灰塵道:“我倒是要去看看,那所謂的文會是什麽狗屎。”


    趙大七大怒,罵少爺辦的文會是狗屎,自己算什麽?而後又想:“這廝十年前考中童生,八年多也沒考上秀才,或者成為書生,說不好是江郎才盡,要是去文會,也好襯托出少爺的不凡。”


    “何況,應天書院破滅的時候自己也見到,這個夏少爺惶惶如喪家之犬,連路邊的乞丐也敢欺負他。他真敢去?要去了才最好,我還怕不去呢。自取其辱而已。”


    哈哈一笑,趙大七做出不屑表情,呸的唾了一口痰,就在趙偉鞋上。


    “文會在晚樓辦,夏大少要是有興致,隨時歡迎。我家少爺廣交天下文友,識文道字者都能來參加。”


    他囂張離開,像是一隻橫行霸道的螃蟹,夏弦可不是什麽胸懷寬廣之人,腳上的唾液也不擦,跟在馬車後麵就走,一麵走,一麵罵道:“狗仗人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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