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興軍路陝州芮城縣的風陵渡。


    馬靈迴頭望了一眼不遠處的黃河渡口,看著身邊十一個手下,再看看那匹從去年跟隨自己一路西行奔走一年多、已經顯現消瘦的馬兒,心情頓時變得愉快了起來。


    他是個活潑喜動的性子,王倫要找甜菜,在北方發展製糖業,馬靈就主動請命,往關中走了一趟。


    隨他一同出發的,是兩名專業情報人員以及八名護衛,仍舊扮作商人模樣,一路向西。


    但他在秦嶺以北找尋到莙薘菜後,試著用王倫說的方法榨汁,發現並不能製糖,不死心的馬靈,又翻越秦嶺,往利州路興元府找尋了一番,仍舊一無所獲。


    倒是在山南,遇到了一小股山賊攔路搶劫,馬靈就要前去爭鬥,為首的那人卻認出了他,高聲叫破後,就來拜見。


    卻原來是馬靈在江陵府一帶活動時,結識的一個山寨頭領,名叫錢儀,後來也投了王慶。故人相見,而且還是在山南,不免好一陣唏噓。


    馬靈打探起情況,才知道童貫領大軍征討王慶時,錢儀的兄長錢儐戰死,他就隨著王慶手下大將柳元西逃,房州丟失後,柳元身受重傷,被一群殘部護著逃到興州。


    柳元在興州不治身亡,部下多有逃散,最後隻餘下錢儀領著三十多個士兵淪為山賊,日子過得相當艱難。


    與已經投靠梁山的馬勁一樣,錢儀因為兄長戰死,對朝廷很是憤恨,說什麽也不肯投降或是隱居歸鄉為民,就在秦嶺南一帶幹起了無本買賣。


    至於王慶的部下, 大多戰死,一部分人投降歸順了朝廷,還有些人失望至極,各自隱居,再不問世間事了。


    得知馬勁已經北上,錢儀便主動請求馬靈帶他一起走,若能跟著梁山軍殺了童貫,他心中便再無執念了。


    於是錢儀僅存的二十餘個部下,得了馬靈留下的一些錢財,仍舊留在山南,錢儀便跟隨馬靈出發了。


    得知馬靈是來尋找甜菜的,錢儀仔細詢問後,便說:“我年少時家中有一本藏書,乃是前唐時李波斯所著《海藥本草》,其中記載一種原產自波斯的藥物,名叫藜菾,狀如蕪菁而色赤,可是此物?”


    從錢儐、錢儀兄弟二人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他也是出身讀書人之家,至於為何落了草,又跟隨王慶造反,大宋朝本地的治民官吏最清楚。


    馬靈也知道這位李波斯,本名李珣,祖上是波斯人,來往大唐經商,專賣波斯香藥,就此在蜀地定居,成了華夏人。


    馬靈知道李珣,乃是因為《花間集》,這位李波斯的詞清新溫婉,與所謂的“花間派詞人”頗不類同。


    大宋朝文學昌盛,梁山印刷作坊出版的書籍中,也有《花間集》,馬靈隻以為這李珣是個詞人,不想竟也寫了一部本草,當即興奮不已。


    於是一行人轉去南鄭縣,求購了一部《海藥本草》,仔細翻讀了一番,馬靈便決定繼續西行找尋。


    神宗年間文臣王韶主持“熙河開邊”,經哲宗至當今的趙官家,就在河西走廊收迴了一塊土地,趙官家便設了隴右都護府。


    哲宗對西夏的攻打是相當有成效的,至少最近五七年間,大宋與西夏再無大的戰事。


    馬靈就沿著祁連山南端,辛苦跋涉,自熙、河二州西去,在肅州南冒險翻越了祁連山,偷偷闖到了西夏境內,在那裏遇到了一支自稱從黑汗國經高昌迴鶻到來的黑衣大食商隊,他們是從木鹿城出發的。


    木鹿城是哪裏,馬靈並不知曉,但錢儀卻知道,說這是後漢朝時波斯國的一座大城,唐朝高宗時名將蘇烈護送波斯王子歸國,在那裏設了一座波斯都督府。


    馬靈一聽,竟然是從我大唐的波斯都督府來的,頓時變得熱切了起來,便打聽甜菜的情況,最後以一錠金的價格,得了一個消息。


    原來大食人已經培育出了兩種馬靈口中描述的甜菜,白皮和紅皮,皆為赤心,其根、葉可以當作菜蔬,已經從河中地區傳入西域,在甘、肅二州之北就有百姓種植。


    馬靈又帶隊在甘、肅二州來迴尋找了一個多月,這才風塵仆仆地返迴。


    此時他那匹瘦馬的馬背上,一個木匣中,就裝了幾株已經幹癟了的紅皮甜菜,幾株厚皮菜,以及兩包菜種。


    錢儀這一路跟隨,眼看過了黃河,再過兩三個州,就能進入河東路梁山的地盤,再次發出了疑問:


    “馬先生,這甜菜果實,尚不及半個拳頭大小,果真能似甘蔗一般榨糖麽?”


    馬靈笑了起來:“隻要此物能榨糖,旁事不須咱們操心,自有農學堂的教授們擺弄。你隨我一路辛苦,也是大功一件,就放心吧!”


    於是一行人自陝州北上河中府,經解州進入絳州,但馬靈卻沒有繼續東北而去晉州,而是轉道向北去了隰州。


    因為韓存保已經領兵在絳州東與種師中會合,並將晉州東南占據了。


    從隰州混入了汾州,馬靈徹底放下心來,因為他遇到了雷橫派出的梁山巡邏隊。拿出腰牌證明了身份,雷橫也吃了一驚,這馬靈消失了一年多,竟然出現在了自己的防區,連忙熱情款待了一番。


    稍事休息後,雷橫就派人將馬靈一行人送去了太原府,與史文恭見了一麵,便轉入平定軍,從井陘迴到了河北。


    馬靈迴到冀州時,恰遇著一件喜事:王倫要納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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