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路漳州月牙港。


    李俊帶領的船隊就停泊在這裏,從登州出發時,他名下隻有三艘兩千料的大船,六艘一千料的船,近二十艘八百、六百料的船隻,先後擊破明州、泉州水師後,他的船隊已經擴到近百艘大小船隻了。


    臨海縣加入的呂師囊殘部,多是青壯,而且熟悉水性,從台州一路南下時,呂師囊又遵從李俊的建議,派人上岸,又搜攏了舊部數百人。


    隻是李俊的船隊雖然規模龐大,大船卻不多,他這一路南行,也就泉州本地的民船敢組織起來攔截過一次,便再無敵人。


    李俊之所以停留在漳州外海,還是為了派人打探吳用和鄧元覺的消息,若按照此前的情報,吳用和鄧元覺部隻在江南西路活動,所以他派了人上岸,從漳州向西、向北打探消息。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他得躲避大海上刮來的颶風。


    此時月牙港內陸的一處小山頭後麵,李俊披著蓑衣,拄著一支木杖,遠遠地望向了月牙港。


    狂風肆虐,他能夠看到小如黑點一般的船隻,在港口內搖搖晃晃,東倒西歪,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這一場颶風中存活下去。


    李俊已經聽從了呂師囊的建議,將船隊上所有的物資都卸了下來,搬運到半山之間隱藏,他不住地祈禱,隻希望颶風不要損壞了四艘火炮船,至少也要能夠讓他修繕一番繼續使用。


    狂風挾裹著暴雨,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李俊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頭頂的鬥笠被吹飛,這才在童威和童猛的勸說下,躲迴到山後的木屋中。


    過了六七天,颶風漸息,月牙港已經被徹底破壞,清點之後,有三十餘艘船隻受損,其中徹底損壞的就有二十餘艘。


    壞消息是,千料以上大船損壞四艘,其中就包括一艘火炮船;好消息是,都可以修繕後繼續使用的。


    李俊也沒有想到,自己一路南下順風順水,居然在漳州遇到了颶風天氣,而且聽本地人說,這樣的颶風,一個月還要再來兩三次!


    颶風暫時停止了李俊南下的步伐,也讓漳州本地官兵無可奈何,這樣的天氣,道路都被破壞,就是想要將月牙港搶奪迴來也難啊!


    十餘日間,李俊接連收到壞消息:派出去搜尋吳用和鄧元覺部的哨探,從西、北兩個方向陸續返迴,都說不曾打聽到。


    又過了幾日,西南方向的哨探返迴,說聽聞一支“流寇”翻過了大庾嶺,直奔廣南東路去了。


    李俊眉頭緊皺,這樣的天氣,又不能出海,誰知道什麽時候會再遇到颶風呢?他倒是派人花重金在本地延請向導,但是有經驗的老漁民都不肯出海,李俊便看向了童猛:“兄弟,你領三十名精銳,從漳州陸路南下,前往廣南東路察看。”


    童猛抱拳說:“哥哥放心,小弟這便去,必將吳用與石秀兄弟尋迴來!”


    童猛離去後,李俊又對歐鵬和呂師囊說:“漳州官兵必不肯罷休,多派斥候,嚴加防備!”


    於是李俊這裏,就在月牙港抓緊修繕船隻、修築防禦工事,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兩浙路杭州,方臘全家被生擒,數萬起義軍盡被朝廷官兵屠殺,童貫與譚稹兩人,正在那裏討論該如何分取功勞。


    大宋朝自開國以來,農民起義不斷,大多時候,朝廷都是以詔安為主,但方臘這一次畢竟稱帝,性質就完全不同,於是趙官家也命童貫等將領下了狠手。


    “福建路轉運副使傳來消息,說漳州那裏有一股方臘遺部,被我駁迴了。方臘已滅,哪裏還有遺部?隻不過是一些海寇而已!”


    譚稹笑嗬嗬地說,童貫捋了捋稀疏的胡須,讚賞地點點頭:“方臘被平,江南已安,豈能再生事端?”


    近來東京城中有傳聞,說官家欲將征江南的大軍調往京西,剿滅王慶。童貫心中自然很不情願,先前敗給梁山王倫,讓他心中很是不平。


    在他看來,前次敗給梁山,是因為自己帶領的大軍不熟悉京東路情況,就好比自己這一次領兵下江南,前期打得也很膠著,但西軍適應了江南氣候和地形後,立時摧枯拉朽一般無人能當。


    這才是地方賊寇麵對朝廷官兵該有的表現嘛!故而童貫一心想要領兵迴京,休整一番後就此領兵向東,誓要一戰擊破梁山,將王倫也生擒了,一並送到東京城,與方臘做個伴,一起被砍頭!


    對於童貫的心思,譚稹也是心知肚明,所以福建路求援時,他才會一口拒絕,隻說李俊部就是海賊而已,說什麽也不肯承認方臘還有餘部存活。


    至於被他追趕到廣南東路的鄧元覺部,那就是一夥與方臘毫無任何關係的山賊而已,就交給廣南東路的官員想辦法對付吧。


    童貫已經六十多歲了,還有幾年就七十,七十致仕,那麽他譚稹就是童貫在兵權上最好的接班人,譚稹自然事事都要迎逢著頂頭上司了。


    隻是兩個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倆聯名的請求迴師的奏折才發出,就收到了六百裏加急軍情:王慶攻入江陵府,將大江攔截!


    童貫頓時怒罵:“王慶這該殺的賊廝,又叫王倫那小兒多喘息幾日了!”


    王慶此前占據四州之地,隻在秦嶺、桐柏山、大巴山之間割據,朝廷雖然一時剿滅不得,卻也有餘力將王慶困在山嶺之間。


    但是,高俅前次征梁山,調了楊溫的鄂州江夏兵,楊溫兵敗,雖然被放迴,卻也丟官免職,好歹算活了一條性命。


    楊溫兵敗,卻導致荊湖北路一支敢戰的禁軍沒了,王慶也正是借著這個機會,猛攻江陵府,一鼓作氣,截斷長江。


    童貫畢竟久在中樞,自然很清楚,江陵府的意義絕不僅僅關係到荊湖兩路的財賦,還包括蜀地四路的財賦運輸。


    蜀地是個天然適合割據的地形,若任由王慶鬧下去不管,糜爛的就是整個荊湖和蜀地。所以童貫要破口大罵,因為他知道,朝廷這一次必然要調派他前往剿滅王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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