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聚義廳,唿延灼便朝角落柱子一側走去,彭玘又說:“唿延老哥會挑地方!”韓滔無奈地笑了笑,也跟著二人坐下。


    唿延灼這時才開了口,說:“韓將軍,你與俺兩個俘虜坐一起,算甚麽?”韓滔卻先去倒了一碗酒,說:“都是老朋友,誰還能多說閑話?”左右看了一眼,先偷偷飲了一碗,便發出了舒暢的聲音來。


    彭玘嫌棄地說:“至於麽?你老韓是缺酒的人麽?難道入夥了梁山,就要如此苛待?”


    韓滔搖搖頭,說:“俺平日裏要練兵,哪有飲酒的機會?況且今晚這酒不一般,這可是禦酒!”便將王觀的遭遇說了,彭玘頓時苦起了一張臉,說:“我三個受命領兵,卻原來是給高俅公報私仇來了?”


    韓滔反問:“難道不是嗎?先前俺也以為,我三人領兵,是討伐亂民,卻當真是給高俅報私仇來了,敗了也不虧!”


    那邊史文恭也走了進來,猶豫了一下,便問:“我坐這裏可否?”他左右看了一圈,都是不相識的好漢,蘇定也不來理會他,若教人再為他開一桌,史文恭也沒那麽厚的臉皮。


    韓滔便搬開椅子,說:“山寨沒有那麽多規矩,這種場合,都是隨意坐,請吧!”


    史文恭也知曉了唿延灼和彭玘的身份,心想好歹這位韓將軍還顧念舊情,與舊人相伴,我那位蘇定老友,卻是當真將我給忘了!


    他這卻是錯怪了蘇定,蘇定既降,王倫就請他給林衝作副手,專門負責山寨馬軍新兵的操練,忙得不可開交,實在無法脫身的。


    眼看山寨頭領們陸陸續續地到來,蘇定差不多是最後一批趕來的,先左右看了一圈,看到史文恭,就遠遠地拱手示意,史文恭卻隻作未看見。


    那邊蘇定就被幾個騎兵頭領邀著入了座,討好也似地陪著他說話。沒辦法,梁山的規矩,挑選新兵和新兵操練,是有專人負責的,帶兵的頭領們隻負責接收新兵,繼續操練。


    故而蘇定是有一定的新兵分配權的,騎兵頭領們誰不願意手下都是精銳士卒,自然就要向蘇定示好了。


    孫定環顧了一圈,對照頭領名單,逐一看過,便朝王倫示意都到齊了,王倫便站起身,聚義廳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王倫便笑著說:“先前馬靈兄弟從荊湖北路歸來,本說要為他接風洗塵,也見一見新入夥的兄弟們。但馬靈兄弟聽聞阮小七並葉春兩位,正從登州趕迴,就說留待一起,故而今日這宴,一則是為三位兄弟接風!”


    馬靈三人便起身朝眾人拱手示意,王倫與眾人飲了一杯酒,又說:“酒且適飲,這二來就是請三位與眾兄弟講一講各自的見聞,倘酒飲多了醉了,卻也不好!”


    唿延灼嘀嘀咕咕地說:“誰與你王倫是兄弟?”彭玘卻笑了起來:“老哥,有禦酒飲,有雜聞聽,萬事不需我兩個操心,還抱怨甚?”唿延灼一想也是,幹脆舉杯,與三人同飲。


    這一次酒宴,其實就是教眾頭領們互相認識一下的,韓滔也去與馬靈三人碰了一碗,閑聊了數句,這才坐迴。


    眾頭領酒飲的克製,故而一頓飯很快就吃完,王倫吩咐撤去菜盤,添了香茶,馬靈就站起身來,來到台前,拱手說:“小弟便為諸位講一講京西王慶那裏的情況。”


    他是個有口才的,說起話來井井有條,便將王慶那裏的大致情況都說了一遍,頭領們聽了,個個歡喜。


    雖然他們不了解王慶這個人的人品,也並不在乎他為何要起事,但總歸都是忍受不得趙官家和他那臣子們的統治,與自己一夥人也算是誌同道合了。


    有些頭領便想,原來不堪忍受這天下的,非止我梁山一夥人,正是“吾道不孤”啊!


    彭玘聽了,毫不在意,他已經是俘虜了,還替這朝廷操什麽心?唿延灼卻是眉頭緊皺,一張臉更加地黑了。


    馬靈講完王慶的消息,阮小七就站起身來,拱手說:“哥哥派了小弟前往遼東,俺就將這半年來的情形說一番!”


    “俺與葉春大師到了登州,先在那裏停駐了一個多月,一來是初次入海,要與水手、船工們適應一番,二來也是要等葉大師對登州那幾條海船改造一二的。”


    “小弟與鄒淵兄弟尋了些熟識海路的船工,前後準備兩個多月,方才出海北去,出海不久,就在登州北麵遇到一夥海盜,被俺兩個擊毀了三艘船,繳獲了一艘。”


    “恰如哥哥先前推斷,那海盜都是登州本地海商假扮,為的是要壟斷與遼東、高麗國的貿易,小弟審問後,便將一船俘虜都趕跳海裏,奪了那船,繼續北上。”


    “用了十餘日,就到了遼國的東京遼陽府地界,那裏現如今已被女真人占據了,在海外盤桓了數日,賄賂了本地的治民官員,才在遼國的辰州那裏靠岸。”


    “女真人在那東京道沿海,隻放開了兩處互市的口岸,一處辰州,一處耀州,隻許在劃定的市場內走動、歇息,若是不經允許走出,就要被當場格殺。”


    “小弟與葉大師兩個,將兩處口岸都走了一遍,隻是不曾打探得許多有用的消息,故而小弟便與大師商議後,轉向那遼國的蘇州,趁著夜色,放了兩條小船,從那來蘇縣登陸。”


    阮小七便長歎一聲,說:“我與七八個夥計,本打算晝伏夜出的,但一路北行百餘裏,漁村都空無一人,村落空空蕩蕩,好容易在東北方向的一處山坳,看到一個有人煙的小村子。”


    “俺在那裏守了一夜,方才看到一個樵夫出村砍柴,便一路跟隨,將他捉了,一番審問才知,他也是遼東的漢人,祖上跟隨唐太宗皇帝征討高句麗時落戶那裏的。”


    “契丹人統治遼東時,這些漢人受南院管轄,日子也還過得去。後來金遼大戰,女真人闖了進來,就燒殺搶掠奸淫,能搶的都搶走,搶不走的就一把火燒了。”


    “遼人丟了東京道,那些遼東漢人又成了金國的子民,仍舊種地繳稅,隻是百姓多被殺死,或被掠去北地發為奴仆,簡直十不存一了!”


    “遼東亦有契丹人,都被發做了馬奴,與漢人一樣,被女真人視為奴仆和可以買賣的貨物。這女真人,果真是禽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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