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還沒有休息充足的夜叉們就被一聲聲的鑼鼓給吵醒了。


    居於人下,雖然已經異常疲憊,但他們沒有反抗,甚至就連不滿都不能說出口。


    “金鵬,我們要走了。”浮舍推了推金鵬,在碰到少年胳膊的一瞬間,金鵬猛地睜開眼睛,一雙金瞳銳利冷漠,滿滿都是警惕。


    浮舍愣了愣,訕笑著收迴手。


    “金鵬,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伐難湊過來,將金鵬裸露在外的傷口查看了一遍。


    “恢複的還不錯,雖然還沒有痊愈,但比起昨天來好多了。”伐難滿意的點點頭,“浮舍大哥,今天你,金鵬還有彌怒帶領一個軍隊,我和伐難不和你們一起。”


    “千萬別打上頭了啊,浮舍大哥。”應達從伐難身後探出一個頭,眉眼帶笑,雖然她身上也有傷疤,但她所展現出來的開朗和活潑是金鵬遠遠沒有的。


    那是對生的希望和期盼。


    “放心吧,我們絕對不會讓金鵬離開視線的。”彌怒頷首。


    ***


    戰場之上,軍隊林立,兵器與兵器的碰撞發出錚錚鳴響,血腥氣就像是浸潤透了這片大地。


    寸土寸地,皆為血土。


    兵戈相爭的聲音和呐喊是夜叉最為熟悉的聲音,他們雖然心存死誌,卻也有屬於自己的期盼。


    為了抵達終將迎來終結的終點,每一位夜叉都在努力,這是他們頭一迴不會再戰場上拚盡全力。


    金鵬的視線一直追逐著刀光劍影,不自覺映出些許期盼。


    比起其他夜叉,金鵬的精神狀態就要差太多了。


    他期盼著能夠以此身保護民眾,現實卻是他必須屠殺;他期盼著能夠做無拘無束的飛鳥,現實卻是他隻能被囚於夢之魔神的囚籠,或許真的隻有死亡才能讓他解脫。


    曲向邦歎息一聲,無奈的搖搖頭。


    心存死誌的人能拉迴來一次,能拉迴來兩次,但是三次呢?四次呢?不是每一次都那麽好運,有能將他拉迴來的手。


    “金鵬,我們不能死在這裏。”浮舍雖然大大咧咧,但他也是兄弟姐妹中最心細的存在,他早就察覺到金鵬的問題了,但浮舍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他自己都是快要死的夜叉了。


    “我們要自己選擇歸宿,當然不能就這麽死了。”彌怒擺擺手,“話說那位的力量真是漂亮啊......比金鵬你的眼睛要漂亮太多了。”


    宛如人偶的金鵬聞言,微微側頭,實現定格在天空中,被烏雲遮住的太陽。


    金色的......是太陽?


    “想啥呢,該我們上場了。”浮舍拍了拍金鵬的肩膀,“金鵬,你受傷太重,一會兒進去後跟著我們。”


    “......”金鵬依舊沒有說話,他隻是微微抬手,一柄閃著寒光的長槍出現在他手中,一言不發的邁步進入了戰場。


    浮舍和彌怒對視一眼,無言搖頭,緊隨其後。


    戰場之上,所有人都殺紅了眼,夢之魔神對百姓長時間的壓迫讓他們積攢了太多無處發泄的恐懼和憤怒,自己無法紓緩,就隻能選擇讓別人來承擔。


    但即便如此,沒有戰術,沒有紀律,就像一隻隻惡犬一般,這樣的軍隊不可能長久。


    所以在最開始的優勢過後,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的弊端就出現了。


    被狠狠壓製的敵方在長久的被打壓後終於開始反擊了。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事,夢之魔神篤定不會到來的對麵魔神居然來了。


    巨蛇一般的魔神有一雙暗金色的豎瞳,被它盯著的感覺陰冷又難受,有一種靈魂深處的戰栗。


    但夜叉這邊,夢之魔神卻遲遲不肯現身。


    金鵬的麵容冷硬,他微微側頭,看了一眼隔著千裏之遠,卻依舊看著恢弘無比的殿宇。


    那是扼殺了他自由者所處的地方。


    夢之魔神沒有出現的原因無非就是想要給不服管教的夜叉一個教訓。


    祂要用夜叉一族的慘烈的死亡,構築自己於恐懼之中的地位,要讓這些整天向著逃離祂的夜叉對祂害怕,對祂臣服。


    若站在這裏的隻是一個普通人,或許會在這種算計中選擇順勢而為。


    但在這裏的是夜叉,是生來不服天地,不服殘暴者的夜叉。


    他們隻會為自己所認可的良主驅使。


    所以夜叉們並沒有選擇求助夢之魔神,哪怕祂的聲音一直縈繞在耳邊。


    金鵬趁著兩個兄長不注意,攥緊手裏的長槍,身形一閃,猛地脫離他們的保護圈,將自己完完整整的暴露在魔神的視野之中。


    少年依舊是冷靜的,一雙金色的瞳孔明明是太陽的顏色,卻如同冰川下的寒流,暗潮洶湧。


    蛇張開嘴,發出一聲尖嘯,以音波進行攻擊也算是非常奇特的了,無形但致命。


    憑借著多年的戰鬥經驗,金鵬的身體快速在數道音波之間尋找夾縫,一點點靠近了巨蛇。


    祂的臣民顯然沒比夢之魔神的臣民狀態好多少,在心中下了決斷,金鵬便不再留手。


    不斷有人類為了阻攔金鵬主動攔下他看,少年並未理會,隻有實在躲不開時才會揮出長槍,豔紅的鮮血浸潤著少年本就破舊的衣衫。


    就在金鵬抵達巨蛇麵前時,即將長槍刺下,他的動作忽然戛然而止。


    曲向邦正處於薛定諤的存在狀態,金鵬所麵對的一切都對他造成不了任何傷害,自然也無法明了。


    但金鵬身處其中,從巨蛇身上傳來的威壓讓他無法動彈,被那雙暗金色的蛇瞳盯著,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倒流了,渾身滿是冷汗。


    魔神的性格是高傲的,依仗著自己的威壓和強大的力量,他們認為自己可以成為任何生物的主宰者嗎,所以向來不屑於去想普通人是怎麽想的。所以在發現自己的威壓成功壓製住了金鵬後,傲慢的魔神便不對金鵬有任何關注。


    金鵬眼中寒芒一閃,他咬著牙,手一點點下落,最後在魔神根本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猛地刺穿魔神的腹部。


    這是金鵬的第一次嚐試。


    是否隻有魔神才能殺死魔神?


    身為人類,身為夜叉,真的不能弑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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