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會想要長生?一直活下去,不會很無聊嗎?”鬱珍很疑惑,她並不覺得白術是那種為了追逐長生而魔障的人,正相反,他很清醒,清醒的渴求著長生,但又不是因為對死亡的恐懼而渴求......


    感覺很複雜,鬱珍自己也一時之間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長生從白術的脖頸處爬下來,纏繞在青年的手臂上:“還是我來吧,白術這幾天挺累了,讓他休息一會兒。”


    白蛇的聲音清亮,卻帶著一股無法抹去的滄桑之意,明明是個少年聲音,卻總感覺已經垂垂老矣。


    “這件事真要追溯的話也得有百年曆史了。當時的提瓦特疾癘肆虐,到處都在死人,往生堂根本忙不過來。而一位藥師耗盡了畢生所學,終究沒有從死亡線上拉迴哪怕一個人,最後,就連他最親近之人都染恙。”


    “後來啊,藥師聽聞在沉玉穀的群山深處住著能醫治百病的藥君,走投無路的藥師將希望寄托在這個傳說上,帶著背簍上山去尋那藥君。”


    “可當藥師來到沉玉穀中,卻隻尋到了一條耗盡氣力,奄奄一息的白蛇。為了根除疾癘,藥師同那白蛇簽訂契約,求得救人秘法,那便是長生和醫師一脈的起源。”白術打斷長生,開口接著說。


    “想必長生的辦法你也已經知曉了,所謂的救人,便是將醫患身上的毒引渡到自己身上,或是將契約者的生機送至醫患體內。在藥師死後,這份契約便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下去。”


    “要想繼承契約,對心性也有要求。曆代契約者心性皆至純,但是每一代契約者,都是為了救人耗盡生機,無論我怎麽為他們調養,為他們延壽都無濟於事,就像是一個循環一樣,等待著這一脈再無人繼承。”長生搖著腦袋,雖然它說的話題格外沉重,但它表現得格外灑脫,就像是絲毫不在意,早已經看淡生死了一樣。


    “為什麽......那麽多人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鬱珍怔愣的看著長生,或許她本就不是什麽至純至善的人,她隻知道人的本性從來都是利己的,真正能做到如此大公無私,將自己的生命與毫不相幹的人分享的......在他們的世界幾乎不存在。


    白術歎息一聲:“至善之人得此秘法,卻比常人更容易被這忤逆生死的奇跡所吸引。即便他們比誰都清楚結果會如何,但麵對芸芸眾生的悲唿哀鳴,至親摯友的生老病死,終究還是會動用非人的力量。”


    青年的聲音很平淡,他就像是在闡述什麽和他毫不相幹的事情。


    長生身體向前探了探,在即將被火舌燙到時被白術一把撈了迴來。


    外麵已經是暮色漸晚,一輪圓月掛在半空中,冰冷的月光灑下滿地銀輝,在這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中,竟多了幾分靜謐安逸。


    白術走到山洞外,他抬手,接住一片雪花,聲音中滿是無可奈何的宿命感:“畏懼燭火卻又向往光明,如此自私的蛾子,就隻能往月亮上飛了啊。”


    鬱珍看著白術的背影,他很瘦,細看之下還有幾分病氣,但他卻是真正的心懷天下之人,為了芸芸眾生不惜放棄自己。


    這就是白術執著的想要尋求長生的原因嗎?他隻是為了救人,他也隻想救人。


    “你不是問我為什麽要追尋長生嗎?”白術摸了摸長生的頭,有些無奈,又有些疲憊。


    “這份契約太過沉重,讓繼承了他的人背負著無可挽迴的命運,還不如由我結束,由我作為最後一任契約者。”


    “既想救人,又想救己,最後連我也想救,可真是太貪心了啊。”長生無奈的搖頭晃腦。


    迴應它的隻是白術的一聲輕笑:“若不貪心,還是凡人嗎。”


    “今天的夜談會到此結束吧,鬱珍小姐,你該休息了。明天,我們可要走很長一段路了。”白術止了話頭,在月光的照耀下溫柔的看著坐在火堆旁邊的少女。


    鬱珍愣了片刻,她點點頭,她蜷縮在在簡陋的,用石頭搭成的石床上,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才睡著。


    “你為什麽要將這些告訴她?”長生仰起頭,看著白術。


    “你現在,是以長生的身份詢問,還是以係統的身份詢問?”白術蒼白著臉,他靠在岩壁上,抬眼看著圓月,低聲詢問。


    “兩者都是的話,你會怎麽迴答?”


    “若是以係統的身份,那麽我告訴這些隻是為了讓她更了解白術,得到認同值,喚醒他的意識。若是以長生的身份......隻是一位醫師和病人的閑聊而已。”


    “那作為我的宿主呢?”長生看著白術,同樣壓低聲音。


    “......”白術沉默片刻,才開口,“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答案。”


    或許是心血來潮,或許是想要讓世人理解白術,亦或是為了提瓦特。


    陸鳴總有無數種理由糊弄這個問題,至於他究竟怎麽想的,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唿……明天再說吧。”


    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他必須確認一下人地地點,也就是鍾離的位置。


    ***


    塘沽街是中都有名的古董街道,裏麵的古董真真假假,隻有真正的內行人才能看不走眼。


    鍾離現在正坐在一家古董商鋪裏喝茶,他的旁邊沾著一個滿臉褶皺的中年男人,他諂媚的替鍾離加上杯中的茶。


    “那個……鍾離先生,要不您再去周圍轉轉?放心,一切開銷都由我買單了,您隻管拿您看的上眼的寶貝就行。”搓搓手,老板的算盤都快打到鍾離的臉上了。


    對老板的這個心態,鍾離倒是無所謂,他本來就是在此地閑逛,被纏上也不做評價,出行依舊有人買單,不是很好嗎?


    聞言,鍾離放下茶杯,微微頷首:“多謝老板抬愛。”


    雖是這麽說著,鍾離卻半點沒有起來的意思。隻是輕點桌麵,發出極其細微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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