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許寧均推開窗戶,快入秋了,天氣不再燥熱,早晚也有風了。


    不知道悶葫蘆怎麽樣了,有沒有聽話。


    有沒有和齊翠說話。


    想到這許寧均鼓嘴,齊翠像個疙瘩似的橫在心裏。


    她想知道,程川上輩子喜歡齊翠的原因,和現在喜歡她的原因。


    因為在許寧均看來,她和齊翠其實差不多。


    程川到底是喜歡她,還是喜歡她這種類型的。


    有了程遠山這個先例,她不敢輕易賭任何人是好人。


    沒結婚前,程遠山對她也不錯。


    問東問西,知冷知熱的,程家人一副親親家人的嘴臉。


    那時候除去程川對她冷淡,每個程家人對她都像供奉似的。


    齊翠住在程家,她昨晚甚至想蓋個房子,讓他住出來。


    煩,許寧均揉揉頭發,大隊長要她整理的東西還沒整理。


    明天要交差,她得趕緊開始。


    三四個大本子,上麵都記錄著大家過往的工分。


    要整理起來也簡單,把字糊掉的地方補充起來就行,很快。


    中午時,許寧均已經整理到她來青山村的這段了。


    但她翻來翻去皺了眉,覺得有點不對。


    “小花。”


    吳小花正好迴來,“咋了?”


    “你一天能賺多少工分?”


    “差不多三四五個,都有可能,怎麽了,你在幹啥?”


    許寧均指著本子上自己的名字,表格上她每天的工分能有三個。


    小花幹一整天才能得到三四個,她剛來青山村的時候幾乎不幹活。


    每天隻是和程遠山瞎混,上午幹一個小時的活就不錯了。


    這樣也能得到三個工分?


    而且她的起伏隻有多的,從沒少於三個工分。


    吳小花湊頭過去,也有點奇怪,“是吼,記錯了?”


    許寧均搖搖頭,“不知道。”


    雖然不是什麽大事,但現在她是記分員。瓜田李下,要是被查,她不能說不出原因啊。


    “我去找下大隊長。”


    跑去大隊長那,許寧均氣喘籲籲的指過去,“大隊長,我剛來當知青的時候,不怎麽下田,為什麽有工分?”


    大隊長也有點懵,許寧均沒有工分?


    “不可能啊,程川上報的,你天天有三四個工分呢,算女知青裏多的了。”


    所以大隊長一直覺得許知青是勤快的娃娃,和別的女知青不一樣。


    “程川?”


    許寧均猛的感覺到什麽,去翻程川的名字。


    果然,他的工分一天根本沒有十幾,反而比一些男知青還少。


    那段時間,他的工分隻有七八個,後麵一段時間他甚至一天隻有五六個工分。


    現在他一天隻有十個工分,至少每天少了三四個。


    “程川的工分不對。”


    對上小姑娘著急的神色,大隊長嗯哼了聲,湊上去瞧。


    是好像不對吼,有點少,這傻孩子不是報錯了吧。


    但大隊長也不知道哪裏不對,都是程川自己上報的。


    像程川這種能幹活的孩子,大隊長都恨不得他拿著筆自己填工分。


    隻要多出點力,他一天想要多少工分都可以。


    “那個,有沒有一種可能,程川分了他的工分給你。”


    大隊長咳嗽了聲,“隻是可能,誰說的準呢,是不是。”


    那蠢孩子,一顆心全給了這位許知青,做什麽都不意外。


    “為什麽?”


    許寧均下意識反問,她剛到村裏他就把工分分給她?


    他們甚至沒說過幾句話,她去程家隻找程遠山,隻和程遠山說話。


    票,錢,糖,吃的,糕點都隻分給程遠山。


    見她真的很懵,彎眉凝著,大隊長幾次咽下嘴邊的話。


    答應過不能說的,但誰知道呢,未來會發生什麽。


    他這個活了五十多年的人都不知道,怎麽要求兩個孩子活明白。


    大隊長咬咬牙,全交代出來,“他同意去開墾荒地,是因為我讓你當記分員。”


    “不是因為...........周國正的東西?”


    許寧均腦子空白一片,那時候她記得他們在鬧矛盾,她也沒和他挑明心意。


    “我知道了,謝謝您。”


    抱起桌上的本子,許寧均跑出去,一路飛奔在田埂上,淚水墜落。


    真的有人能為一個陌生人做到這樣嗎?


    不圖迴報,不問結果,隻行心意。


    嘴上說不出口的,藏在行動裏。


    安靜的縱容著她的小脾氣,無限包容。


    她想,上輩子或許有很多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腳步頓住,許寧均猛的想起什麽。


    她立刻翻開本子,將紙張翻的嘩啦響,慢慢捏緊手。


    王嫂子一個女人,一天能有五六個工分。


    程川好樣的!


    瞞著她這麽久,要不是她今天無意間看到,他打算到死都不告訴她嗎。


    哦,他真的到死都沒告訴過她。


    她不知道自己曾被人捧在手心這樣珍視過。


    “程川!”


    田裏程川抬起頭,她衝過來狠狠的推他。


    小知青紅了眼眶,一副憤憤的樣子,像是有人惹到她了。


    許寧均又推他,白皙的小手重重打在他胸口


    男人沒倒,她倒是踉蹌了兩步。


    程川不明所以,但他自己坐到地上,當成被她推倒了,“怎麽了?”


    他黑眸寫滿無辜不解,自下而上望著她,像隻蠢笨的土狗。


    眼淚堵住嗓子,許寧均不停抹眼淚,哭出聲。


    “你,怎麽了?我沒,沒和她,說話。你別哭。”


    他一著急就結巴,麵對她,他總結巴。


    想給她擦眼淚,但程川覺得自己手髒,隻能無措的看著她。


    “別哭,對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但她哭的很難過。


    眼淚要把他的心撕開了。


    伸手,許寧均躲進他懷裏。


    所有人的目光下,她抱住他的腰,貼上去。


    他這麽可愛,為什麽沒人愛愛他。


    上輩子在車禍裏結束生命,沒有一個親人朋友,甚至沒有願意為他收屍的人。


    孤零零的來,孤零零的走。


    沒被人愛過的少年,連死都無人問津。


    “娶我吧川川,我給你一個家好不好。”


    程川渾身猛的一顫,宛若在大冬天被潑了盆滾水。


    他僵住,一卡一卡的垂頭,看向懷裏人,“什...........麽?”


    許寧均墊腳抱住他的脖子,下巴耷拉到他肩窩,“娶我。”


    她哭的悶聲悶氣,聲音軟綿,卻帶著堅定。


    所有人都在看著,她絲毫不避諱,以決絕的態度將自己的名字和他掛鉤。


    嗓子幹澀,程川睫毛不停的顫。


    “川川,你喜歡我的吧。”


    否認的次數太多,程川下意識就是搖頭躲閃。


    “你總不能喜歡齊翠吧?”


    她哭的鼻尖紅紅,撅嘴看著他。


    兩人貼近,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到她長睫上掛著的淚珠。


    “不喜歡。”


    這次,程川很肯定的說出來。


    他誰都不喜歡,這個世界上他沒有喜歡的人。


    隻喜歡許寧均。


    他沒有喜歡別人的能力,如果不是許寧均,就再沒別人了。


    那個坐在田裏唱《唱支山歌給黨聽》的少女,笑容明媚開朗,他也見過她摔破腿抹眼淚的樣子。


    他就覺得那些眼淚掉進心裏了,不想看她哭。


    他還不知道什麽是喜歡的時候,隻想盡可能讓她笑,用盡自己會的辦法。


    “那你娶不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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