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鮮花每天仍然按時送到,照舊不留任何姓名。


    二十層的同事之間都在猜測,這位「送花使者」到底是何方神聖。追求女孩的方式這麽老派迂迴,連名字都不肯暴露分毫。


    每天的花還會變著不同花樣,或是奼紫嫣紅,或是淡雅怡人,有的她連名字也叫不上來。


    周湘剛進公司時,也被其他部門的小夥子猛烈追求過。不顧她已有男友,天天早晚守著公司大堂,等她上下班。


    想起來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那會她才剛邁出校門。那個男孩不棄不舍的守了她一個月,風雨無阻,一心一意。現在公司裏的老人說起那一段,還都要調侃她幾句,覺得是段難得的佳話。


    她有點懷念當時那個大男孩的單純和熱忱。初出茅廬走上社會,最青春的年紀,對愛情、對她,才能保持那麽投入和真摯的心意。


    周末晚上,周爸爸從外地講課迴來,喊她迴家一趟拿點特產。


    周家住在老城區的學校家屬院裏,離周爸爸所在的大學很近。家屬院很有些年頭,已經有些老舊了。住戶在院裏住了幾十年,街裏街坊的都很熟悉,有事兒也會互相照應。


    周湘停下車,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二樓的房間。


    那是沈家的樓層,就在她家樓下。這會兒臨街的房間黑著燈,應該沒有人。


    她從自己房子裏帶了幾件冬天的厚衣服,是上次逛街時專門給周爸爸挑的。


    周爸爸這些年一直一個人住,大學裏排了不少課,時不時還要去外地,有時比她還忙。


    他一輩子做學問,在生活上不修邊幅慣了。周湘總是不放心,每迴都要給他買不少東西。


    樓道狹窄,上樓的時候她有點磕磕絆絆的。袋子裏的羽絨服臃臃腫腫一大包,手裏另外幾個包就不大好拿,來迴的磕碰。


    到了三樓,她騰不開手掏鑰匙,隻得按了門鈴等著。


    門很快開了,開門的人卻不是周爸爸,卻是沈清昱。


    周湘表情一凝,蹙眉僵直地站著,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大半年不見,他的頭髮長了,劉海搭下來,擋著了大半額頭,顯得斯文俊朗。


    他一直是這樣,年紀明明比她還大兩歲,外表看著和朝氣洋溢的大學生沒什麽區別。


    沈清昱也呆滯了下,看她的眼神熱熱的。


    「我爸呢?」


    周湘眼裏也有點發酸,不想再這樣和他麵對麵的站著。


    「周叔帶了不少特產迴來,在廚房整理呢,說街坊四鄰都要分一分。」


    沈清昱連忙把她手裏所有的東西接過來,側身讓她進門。


    周爸爸這時才出來:「又買這麽多衣服,我哪穿的了這麽多啊!」


    周湘放下包,挽了袖子,就要跟著進廚房:「還有多少沒收拾,我來幫忙吧?「


    「不用你!你在這陪清昱坐會,他來了好半天,我也沒顧上招唿!「


    周爸爸能看出他們之間的拘謹不自在。沈清昱天剛擦黑就過來了,幫著他收拾這收拾那,明顯是在拖時間等她。


    周爸爸性子直率,小輩的事,他還是給他們留出空間自己談談。


    沈清昱給周湘倒了杯溫水,放在客廳茶幾上。


    在她家,他和她一樣的熟門熟路,她在他家也是一樣。周湘窩在沙發裏坐著,不言聲。


    沈清昱站著,又給她把空調打開。這個季節一到晚上室外就開始降溫,她隻顧著輕便俏麗,穿的太單薄了。


    「我在這邊找了份實習,暫時不去外省了,這個月剛開始上班。「他開口道,「周叔才迴來,我想著他肯定沒預備吃的,過來給他送點飯菜。「


    碰到這種情況,他從前都會這麽做。他即便不來,沈媽媽也會叫他來。


    在生活上,周湘不是個會照顧老人的孩子。今晚匆忙過來,晚上飯菜的事情根本都沒想到。這些年,沈家確實對他們多有照拂,生活上點點滴滴潤物細無聲的幫襯他們。這一點,周爸爸一直很感激。


    她良久才說:「下次我會記著的,不用你來迴跑了。」


    「上個樓而已。你要覺得不方便,下次我讓我媽來。」


    沈清昱看她生分的態度,愧疚的說:「湘湘,感情的事,我要和你鄭重說一聲抱歉。」


    自從撞見他和師妹在一起以後,她在所有通信工具上拉黑了他,情緒激烈。


    他試了各種途徑都聯繫不上,那段時間她連自己家都不迴了。他隻能默默的等她平復。


    她意興闌珊的聽著,不發一語。


    時過境遷,這聲抱歉對她已經沒有太多的觸動。隻是給之前的一段感情劃個句號罷了。


    「你怨恨我、不原諒我,我都能理解。」


    沈清昱低頭,望著她。從小護著長大的女孩,多少年一起走過了漫長的歲月。鄰居朋友都誇他們郎才女貌,天生地般配。


    他看著她一步步雲淡風輕地往前走,越來越獨立、優雅。而他閉塞地封閉在校園裏,兩耳不聞窗外事,兩個人心理上越來越有距離,越來越說不上話。


    直到讀博後異地,空間上隔得遙遠,裂痕也越來越大。最後因為他的放棄,而走向分道揚鑣。


    「我們的關係,不至於真的到劍拔弩張的地步,你說呢?給我幾分鍾,聽我說幾句話,好嗎?「


    周湘心裏何嚐不悵惘。電話、微信上,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拒絕他,躲開他。真的麵對麵時,對方是自己相處了二十年的人,舉手投足都親近熟悉的和家人一樣,她根本無法絕情的做到拒人於千裏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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