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怎麽了?」蔣岑眨眨眼。


    「今日怎麽不嚷嚷了,苦嗎?」


    蔣岑想了想,突然伸手過去,趁她不備便就將人勾下去親了一口。


    「……」


    「苦嗎?」蔣岑問。


    秦青跟他貼得甚近,口中被他不懷好意地侵染,竟一時間品不出苦是不苦來。


    「是不是不夠?」蔣岑嘖嘖嘴,「那我……」


    「苦!」秦青立時就退遠了些。


    蔣岑嘻嘻笑起來,就見邊上的女子正色問道:「你方才,聽見了吧?」


    秦青觀他麵色,終究轉過頭去:「你傷得很嚴重,內傷本就未好,外傷又深入骨。後者尚需時日,前者必須靜待。倘若你再有差池——」


    她頓了頓,生硬道:「蔣岑,前世今生,我等了你三次了,你可知,再無第四次?」


    蔣岑心下一縱,又如何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三次,一次十五年,這後兩次,竟是這般接連而來,不叫人喘息。


    他何德何能,叫她守他如斯。


    「這藥不是神藥,你便就是一日灌下一缸,該如何,還是如何。」秦青沉聲,「仰家的天下,你守了兩輩子,值嗎?」


    蔣岑動了動唇,卻是未出聲響。


    秦青垂下眼,剛好瞧見那手腕上的紅繩,艷麗非常,竟是奪目。


    「祖母應是中風,此番尚不能清醒,但我可保她無礙。」前世裏突聞噩耗,蔣齊氏也是如此,隻是她到底撐了過去,扶靈迴京那日,是蔣齊氏柱了拐親自出來與她的放妻書,秦青復又看迴他去,「有你在此,蔣將軍本該入宮,卻直接迴了西關,可見緊迫。北疆更是不會善罷甘休,大興安穩不再,何老將軍重病,何家兄弟帶罪之身,陛下如今可信可用的,隻有你。」


    蔣岑怔怔瞧她,原來她都明白。


    秦青看住他:「那時候,仰桓也曾說過,他的鎮國將軍,唯你一人耳。蔣岑,我再問你一次,你當真想要醒過來麽?」


    良久,那榻上人深深嘆了口氣去。


    秦青目光凝著他,不曾撤開,但見他麵上平靜,終輕緩道:「十五年前,我十萬蔣家軍埋骨塗陰山,以十萬忠魂祭了這大興江山,換百姓餘生安居。如今,難道我能眼看天下百姓祭我麽?」


    「屈南棲不是仰桓,」蔣岑輕輕拉了拉她的手,「我也不是那時候的我了。」


    「還有陛下。」秦青道。


    「放心。」蔣岑撒嬌一般捏了捏她的手心。


    許是半刻之久,蔣岑才終聽得那人道:「我說過,今後有你的戰場,不能沒有我。」


    「好。」


    「我說的話,你必須要聽。」


    「好。」


    「但是我不要那麽醜不拉幾的鎧甲了。」


    「你果然是真的嫌棄我的手藝。」


    「是又如何?」


    「媳婦嫌棄相公,應該的,應該的!」


    「對了,你哪裏來的紅繩?」


    「那你就莫要問了。」


    「你不會是將那香囊墜子上的流蘇拆了吧?那可是宮裏的東西!」


    「說了是偷的月老的。」


    「蔣岑!」


    「真的!待我迴了仙班就用紅線拉你也上來!」


    「……」


    「陛下!蔣大人醒了!」宮人急急進殿道,「秦小姐說應是沒有大礙了,就是這傷太嚴重,怕是不好調養。」


    聞言仰靖安瞧了一眼邊上立著的人,屈南棲正立在案邊,輕輕合上手中的摺子。


    「父皇,此時不是蔣岑領軍的時候,兒臣……」


    「你不行。」不待他說完,仰靖安便就伸手將人揮了下去,「你要替朕,守著大興。」


    「父皇?!」


    「如今你站在這裏,朕很高興。」仰靖安頭上已經有了霜雪,竟似是一夜白頭,如今坐在那裏,卻是枯瘦異常,「朕已經沒了一個太子了。」


    剩下的話,他沒有再說,屈南棲心中明了,仰桓便就是迴來,論罪當斬,百姓不會饒過他,大興,該要有新的儲君。


    屈南棲皺緊了眉頭,忽而道:「父皇,可有想過陳宴?」


    「你是聰明的孩子,你覺得呢?」仰靖安悶聲咳嗽了幾下,才繼續道,「他也是聰明的孩子。」


    不管陳宴是否是皇子,隻要他在一日,便就是他仰靖安心中的一顆刺,亦是他生生受著的一巴掌。這刺乃是他親自埋下,再難清除。


    彼此不見,已然是他為君者的恩賜。


    「陳太師已經在獄中服毒。」屈南棲道,今日聞見報信時,他也怔了一刻,陳學勤籌謀半生,可見恨意,如今卻竟是會自行了斷,怎不叫人唏噓。


    想來榮氏與他關於一塊時,說了些什麽。


    到底,他這一生所謀,不過是一場空期盼。


    子非親子,愛無所愛。


    便是再無生意。


    「可有說什麽?」仰靖安似是隨口問道。


    屈南棲想了想:「倒是沒有,隻不過,兒臣以為,現下乃是大興用人之時,陳家大公子雖在司戶監任職,卻坦蕩踏實,更是與陳太師父子關係淺淡,兒臣著人調查過,是可留。」


    「都是禍患。」仰靖安哼了一聲。


    屈南棲笑了笑:「父皇,信過兒臣吧。」


    不想,仰靖安卻也是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咳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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