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已經闊步行出的人微微側身,隻聽身後少年提聲道:「父親放心,我定會在京中好好守著!」


    聽來十足稚氣,蔣賀便就沒迴頭,擺擺手走了,副將躬身行了一禮也隨他出去。


    手裏的木盒很是簡陋,打開一瞧,裏頭卻是擺了一枚白玉,玉中帶了些細紋,雕成了馬首,那細紋便似是馬鬃,栩栩如生。


    「少爺,這印章好生精緻!」


    蔣岑啪得一聲將盒子蓋上,收了起來,木通卻還是很興奮:「啊,少爺屬馬!將軍真是疼少爺!」


    疼不疼不知道,這個章子,卻是他頭一次見。不知可是為了獎勵他那學考乙等,隻不過下一刻,蔣岑已經拎了他:「走了!祖母等著呢!」


    自從那晚秦知章迴府,秦青便就經常見著他,全不似往日繁忙。一來未過上元,總還帶了些年氣,司藥監不忙,二來……


    秦青遠遠瞧見那院中揀藥的人,心下頓住。他說要辭官。


    辭官並非小事,司藥監雖是比不得其他司地位,這司監之位,卻同樣不低。不是所有人都能隨意辭官的,除非有了上邊授意,否則隻能是稱病。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會去正式請辭,可見他如今模樣,怕是已經在著手了。秦青心中擔憂,不知這是誰的主意。


    晉城之變的處理,與前世全然不同。上頭選擇了將此事按下不表,隻說是烏覓侵犯之心不死,晉西王又不在駐地,未曾先行察覺,特命其迴晉西,算是將三殿下剔除出權利中心。至於烏覓,特調遣蔣家軍換防過去,以固疆土。


    實際上呢……


    怕是真正知曉實情的,隻有那幾個而已。單是這幾個,父親又會是聽取了誰的建議。


    太子?亦或是——皇上?


    「什麽?」蔣岑傻了眼,「祖母說什麽?孫兒怎麽沒聽明白?」


    蔣齊氏這幾日光是按著他改那性子已是艱難,今日還沒說什麽呢,這人就已經跳了。


    「我說,你該當抓點緊,否則,等秦家舉家南遷,怕是難得很。」


    這不對呀,這不是沒到賜婚的時候麽,蔣岑拉了蔣齊氏的手:「祖母你再說一遍?誰有意要辭官?」


    「秦司監,秦知章大人!」蔣齊氏被他嚷得腦仁疼,想把他揮下去。


    「怎麽可能呢?」蔣岑不信,「秦司監病了?」


    說起這個蔣齊氏也很奇怪,不過也能說得通:「現下隻是有這個意向。秦司監杏林世家,不到你這麽大的時候就已經進了司藥監,醫術了得,正是因此,少年時期便就孤傲得狠。等到年歲大了,才遇到了秦夫人。」


    「這秦夫人,說來也是厲害的,乃是藥穀穀主傳人,秦司監那清高性子,卻是對秦夫人另眼相看,二人年歲差了好些,卻走到了一起,」蔣齊氏說起這個,還是有些唏噓,「隻是這秦夫人啊,先天有疾,正是因為病著才被藥穀穀主親自帶著的,可生下這秦小姐不久也就去了。」


    蔣齊氏嘆了口氣:「這麽看著,和你倒是相似。」


    蔣岑隻是略微知道一些,聽得祖母言說,才明白過程:「祖母如何知曉?」


    「你母親與那秦夫人,倒有過情誼。」蔣齊氏搖搖頭,「那秦夫人去後,秦司監便就也想辭官南下,離了司藥監,隻因著宮中需要才未準許。今次秦司監又言年紀已大,秦夫人連日入夢來,便想應了夫人心願,辭官歸市。」


    「辭官歸市?」


    「是了,秦司監想用秦夫人的名字,開一家藥鋪,濟世救人,說這是夫人畢生心願。」


    忽而心中一澀,這竟也是她的心願。可是,現在不行啊!


    「祖母,那陛下答應了?」蔣岑當真有些亂了,這跟預想的不一樣,「這就答應了?」


    「原本秦司監就是為了宮裏人留下的,不然依著他的性子,早該迴去了。」蔣齊氏瞧見他無主的樣子,又嘆了一聲,「如今他年紀也確然大了,提前請辭也無不可。不過呢,暫時還沒有批準,八九不離十罷了。」


    「祖母不是說要幫孫兒的麽!」蔣岑扯著她,「這書院沒開,孫兒見她都難!您還不準我出去尋她,這可怎麽是好。」


    「我問你,你單是說喜歡人家,人家可有表現呢?」蔣齊氏衣袖被他扯得都皺了。


    蔣岑愣住了,表現麽……


    「蔣岑,你是我的孫兒,但是有一點,祖母需得跟你說清楚。」


    「什麽?」


    「你喜歡誰,是你的事情,若是對方有意,便就皆大歡喜,祖母自是會助你。」蔣齊氏看住他,「可若是她不願意,那麽縱然你癡情不悔,都不該偏非拉扯人家,死纏爛打實非君子所為,乃是打擾。」


    「你可明白?」


    直到從暖閣出來,蔣岑腦中仍是嗡然。


    原本這一世,他是忐忑的,一開始連與她說話都帶了斟酌。後來她說,她暫時還不喜歡他,但是可以試試,他才緩過勁來。


    再後來,再後來知曉她與自己一般,這心中便就如同著了悶錘,想要吶喊出來,想要緊緊抱她,卻又不敢。


    他問過自己,若是換作是他,可願意為了那守了十五年的人,這一世重入前世局。他想,那該是很愛很愛才會做的事情。


    他不敢妄斷了。認識她這般久,他從未聽她說過一句歡喜。


    蔣賀給的章子擱在了案上,邊上是字帖,正是她給的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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